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清理者》 《清理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 作者:星辰剑履 文案: “你永远不知道前行的路上有多少未知的危险,你也永远无法避免命运的恶意。世界光怪陆离,重重叠叠,可时间之钟上永远只有两个字,现在。” “吾爱之人,必将珍而重之,为他前行路上清理出一片光明。” 三年前急救室前一盏红灯亮起,拉开了2120年初阴谋的序幕。 卷进这场阴谋中的木纾记忆模糊不清,面对诡异无常的世界,孤身奋战。 在一个夏日雨天,清理者桑白来到他身边,执着他的手并肩而行。 两张对立的网交缠相错,掺杂着倒影的挣扎撕裂。 他们要以勇气和爱情之剑,破开阴云,让光明重返人间。 [本文主要两对CP] [桑白×木纾] [跳脱养生学渣医生攻×前期冷淡后期娇学霸受] [柳玉衡×木缇] [温文尔雅披着羊皮的狼攻×憨批废柴挂件但智商比较高受] [故事发生在现实世界与平行世界互相融合的空间裂隙,毫无科学依据。] [望指教]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天作之合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白,木纾 ┃ 配角:木缇,柳玉衡,阿布尔,拉西斯,路宝歌,晁荼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论如何正确地揪Bug 第1章 卡尔的夏天(1) 外面在下雨。 这里的夏天与现实中的南方地区一样,又潮又热。一阵阵的阵雨,人躲在卫生间里,就会听到电流乱窜似的“哗哗”声——雨声,以及雨水在水管中流动的“哒哒”声,两种截然不同的水声。 非常真实。 木纾对着糊了一团白雾的镜子,面无表情地泼了一捧水,水痕流得乱七八糟,玻璃里隐隐约约映出他冷淡的面孔。 再怎么冷,也还是热。 热得衣衫都贴在了后背上,黏黏腻腻的,非常恶心。 但是真的非常真实。 忽然手腕上的通讯器“叮”了一声,比他的表情更冷的电子音穿透了雾一般闷闷的空气,抑扬顿挫地道: “检测到一位新玩家进入[卡尔的夏天]副本,让我们掌声欢迎新同学[桑白]。” 然后例行给新手播报游戏背景和规则。 “卡尔是圣湖中学的一名数学老师,他年近六十,和蔼可亲。但是在2102年的夏天,他遇见了一桩大麻烦。” “卡尔所在的初二年(9)班有个别不听话的学生,他们经常在考试中作弊。卡尔非常生气,每天都会给他们额外布置很多作业。” “其中一个名叫迪曼的学生受不了了,来到学校图书馆翻阅了一本诅咒之书,照着上面的方法诅咒卡尔老师被榴莲砸死。可是他的能量太弱了,导致诅咒反噬,自己被榴莲砸进了重症监护室。” “迪曼的好友杰金很生气,于是找到诅咒之书,想要诅咒卡尔老师。但能量不够。于是他将诅咒反噬转移到同学们身上。初二九班的同学渐渐减少,卡尔老师也夜夜噩梦……” “请玩家扮成初二九班的学生,销毁诅咒之书,并让杰金和迪曼得到应有的惩罚。” 木纾:“……” 虽然他已经听过一次了,但再听一次还是颇感智障。 难怪这个破游戏会出现Bug。 榴莲都不够他砸的。 他动作缓慢地推开门,就见学生宿舍里原本空着的下铺坐着一个少年,柔软的黑发,象牙白的皮肤毫无血色。一身简单的绿白校服,穿在他身上挺拔如新桑。 床边停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少年那藏在黑色校服裤里的笔直双腿懒懒散散地架在行李箱上,摩擦着箱底的轮子玩,手里还一边捧着一个塑料食盒。 木纾一愣。 第一反应是,这个动作挺好看的。 第二反应是,卧槽那不是榴莲的味道吗?! 他默默往食盒里瞟了一眼,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摞着几块淡黄的榴莲,香气四溢。 “……” 这游戏里天天砸榴莲砸榴莲的,这少年不怕榴莲吃多了哪天也被砸进了重症监护室吗? 少年见他出来,礼貌地将盖子一盖,向他露出一个略显漫不经心的笑容:“桑白。” 雨声依然轰隆隆地响,少年的声音隔着那层并不存在的雨幕,显得有些缥缈。 “木纾。” 木纾这算是介绍了自己,冷冷淡淡地爬回上铺,准备进行自己的午休时间。 脑子里掠过一些事。 新玩家桑白。 自2100年拟真游戏正式投入使用后,便吸引了大量玩家。 这款游戏的特别之处在于,玩家只要往游戏舱里一躺,就来到了游戏的世界,直至“死亡”,都不会再回去。 随即分配副本,副本剧情是程序员发挥丰富的想象力想出来的,背景不限,全凭运气。 于是就产生了像[卡尔的夏天]这样雷人又诡异的副本。 诡异,在于它会出现Bug,与现实世界相撞,产生空间裂隙。 而他们,就处于空间裂隙中。 周围的真实度被放大百倍,普通玩家死亡了,从游戏舱里出来就活蹦乱跳了。在这里被榴莲砸死了,回去本体估计就脑震荡成植物人了。 空间裂隙,进不去、出不来,他们这群玩家只能在这所圣湖中学,一个个等着被榴莲砸死。 通关了也没用,抽风的系统让你再来一次或者送到下一个空间裂隙中。 想到这里,木纾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新名词。 清理者。 例如下面正在咂摸着啃榴莲的桑白同学。 他们负责穿梭于空间裂隙中,揪出Bug,拯救被困的玩家。 要不然他怎么能进来呢? 木纾忽然茫然了一下,伸展着身子,举起双手对着昏暗的天光看。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反正进了空间裂隙后,以往的记忆如流沙般从指缝间流走,兜也兜不住。反倒是这些新事物,悄悄地入住了他的脑壳。 木纾厌恶地皱了皱眉。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连人的记忆也可以控制住? 他索然无味地翻了个身,一股香甜的榴莲味儿就冲入了鼻间。下铺的桑白同学已经啃到最后一块了,那销魂的味道依然余音袅袅。 特别是跟雨季特有的潮湿味儿混在一起,令人发疯。 “啪”地一声,咬完最后一口的桑白同学踩死了一只疯狂的飞蛾。他长长地“啧”了一声:“这学校不错啊,门口还种着榴莲树。” “为了砸人而存在。”木纾冷冰冰地补上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桑白同学渐渐活跃了起来,只听“啪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地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虫尸。 “……杀生可耻,你来收拾。” 桑白扳着上铺的护栏,抬头看着木纾。他的舍友脸色有些不好看,眼圈有些黑,发量倒是充足,看起来颇为烦躁。 “你平时都不杀生的?与虫共眠?”桑白指着一排虫尸问。 木纾瞥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线越过他白玉般的面孔,浅琉璃色的眼珠显得他有些不耐烦。 “我平时不吃榴莲。”他意有所指。 “也不在宿舍吃任何东西,除了药以外。”语气加重,冷冷地扫了那塑料盒一眼。 “食堂是最好的用餐地点。”陈述语气总结。 “……”桑白有些呆,心想这是哪省哪市哪中学教出来的好学生。 “也不会在午休时间打扰别人休息。”补充说明。 “……”好吧是我惹到他了。 真记仇。 桑白悻悻地转身,拿起扫把扫虫尸。将簸箕敲在垃圾桶边缘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位好学生一眼。 睡姿也是笔挺的,整个人直直的像躺尸,双手交叠于腹部,还是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闪动的睫毛柔软得如同蝶翅。 北京时间下午一点五十分。 好学生木纾直直地从床上做起来,不需要任何闹钟,只靠强大的生物钟。 他随意披了校服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领子一丝不苟地叠好。 桑白看得是啧啧称奇:“木同学你怎么做到的?” 木纾转头审视了他一眼,警告道:“仪容仪表要整洁,拉链拉好,校卡戴上,等会儿宿舍楼前有老师检查。” 桑白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好学生的深深恶意。 你是纪律委员还是班长? 两人出了宿舍楼,踏过漫了一层水的操场,来到了初二九班的教室。 午读是数学课,新同学顺理成章地见到了年近六十和蔼可亲的卡尔老师。他中等个子,微微发福,头顶稀疏,满脸褶子,穿着一件榴莲色……更准确来说是哈密瓜果肉色的衬衫,配着黑色长裤,走路时昂首挺胸,一手保温杯,一手夹着公文包,标准的老教师形象。 第一印象良好。 桑白同学如是想着。 NPC挺逼真。 但第二印象就不怎么良好了。 因为……卡尔老师……他说:“来,一张作业纸,我们来小测解分式方程。” “……特么的玩家还要做初二数学题?”小菜鸡清理者桑白不可置信地问木纾。 “对。” “不做会怎么样?” “之前有一位勇士,被黑化的卡尔老师当场用榴莲砸死了。” “……早知道我中午该把树上所有的榴莲都摘下来。”学渣桑白同学发出刻骨铭心的后悔之词。 和蔼可亲的卡尔老师已经用粉笔在黑板上“哒哒哒”地写着题目,字体利落飘逸,连等号的上下两杠都是对齐的,线条直得不能再直,好像真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数学老师。 还好,解分式方程属于初中数学比较简单的部分,只要计算不出错,注意增根,基本上都能全对,毕竟大家也是经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大人物。 收卷时,桑白看到一个戴着眼睛的少年,理着平头,五官还算端正,却总也隐不掉那一股阴郁之气。 他看着桑白龙飞凤舞的科作业纸,阴森森地朝他看了一眼。 桑白扯着嘴角笑了。笑容有几分邪气。 “是杰金?”他问木纾,眼中闪烁着一个清理者遇到Bug时掩饰不住的兴奋。 木纾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这么高兴做什么,你要拿榴莲去砸他?” “能砸就砸。”桑白舔了舔唇角,凑近木纾道,“木同学你知道吗,这里的每一个NPC,都可能是Bug,都有被我砸死的可能。”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这么精分中二的表现木纾还是第一次见。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中二病学渣少年桑白那柔软的黑发,琉璃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浅淡的怜悯之色。 “你有病吧。” “真可怜,小小年纪就疯了。” 第2章 卡尔的夏天(2) 听完了四十五分钟的冗长课程后,有些聒耳的下课铃便“玲玲铃铃铃”地响了起来,并非悠长美妙的音乐,而是长达一分钟的纯粹的嘶哑的铃声。 发呆走神的桑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向木纾道:“木同学,我们去图书馆看看?” 杰金在图书馆里找到了诅咒之书。 木纾不知道清理者莫名的亲近是什么意思,懒懒地转了转笔:“不去。” 下一秒他就被拽了起来。 “不要那么宅,木同学。”桑白坦然地拖行着木纾,“偶尔走动有利于身体健康。” “……”挂件木纾怒瞪向桑白:“你怎么不去榴莲树下走动呢?怎么不去重症监护室走动呢?” 桑白忽略掉木同学的诅咒,笑着道:“十分钟不够我去食堂借刀开榴莲。” “据我所知,十分钟也不够进一趟图书馆,学生是没有乘坐电梯的权利的。所以桑白同学是要逃课吗?” “嗯。”桑白回过头来指了指自己,“主谋。” 又指了指木纾。 “共犯。” 木纾被气得没脾气了。 两人爬了好几层楼,才到了学校图书馆。说是图书馆,其实也就比一间教室大一点,几排书架,一张管理员的办公桌,办公桌的电脑后露出半个管理员老师的头,仅此而已。 两人展示了校卡,得以进门。桑白不禁撇了撇嘴:“这叫图书馆?难怪有诅咒之书那种玩意儿。” 木纾难得地有了同感。 第一排书架。 《格林童话》、《伊索寓言》、《安徒生童话》、《满分作文2088》、《中华上下五千年》。 第二排书架。 《希腊神话的故事》、《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论语(注音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两人同时一阵窒息。 棒棒哦,看来圣湖中学把经费全部拿去买榴莲了。 第三排的画风较为诡异一点。 《末日传说2012》、《玛雅文明的秘密》、《十万个为什么》、《十三个水晶头颅》。 “诅咒之书之前就放在这里吧?”桑白低声问。 木纾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了解,随手抓起一本《十三个水晶头颅》,封面是黑色的,上面整整齐齐地画了十三个水晶头颅,一排深陷的黑洞洞的眼窝看过来,实在有点考验人的心里承受能力。 “叮”地一声,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检测到玩家捡到关键道具——[诅咒之书的破解之书《十三个水晶头颅》],予以鼓励!” 桑白与木纾执手相看,无言以对。 “失敬啊,原来是木欧皇。”桑白的眼神十分崇敬。 木纾面无表情地道:“水晶头颅我知道一点,据说是玛雅人的圣物,集齐十三个水晶头颅,就可以解开宇宙之谜。可这又是什么意思?集齐十三个水晶头颅,就能对抗诅咒?”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本书借回去再说。” 两人往回走到管理员的办公桌前。管理员老师推了推眼镜,伸出一只手:“借书证。” 面面相觑。 他们有校卡,但从来没有借书证。 零违纪记录的木同学抿着唇,拿着书不放。桑同学就直白多了,他摊了摊手:“没有。” 管理员老师严厉的目光如同X射线,从镜片后直直射出来。 老油条桑白还轻佻地笑了笑。 就见管理员老师忽地起身,从办公桌后面抡出一个庞然大物,朝着他们砸来。 “砰!” 灰尘飞扬。 只见陷在地上一个大坑中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榴莲,全身带着尖刺,尖刺上还沾着些灰尘碎屑。 “……特么的一言不合就砸榴莲。”桑白喃喃地骂了一声,接着忽然暴起,拉着木纾一个闪身出了图书馆。管理员老师提着榴莲奋起直追,却“砰”地一下撞在无形的屏障上。 ——NPC是有活动范围的。 桑白眼中还没来得及浮起一丝笑意,就听学校的广播声荡满了每一楼层每一角落。 “初二九班桑白、木纾同学违反校规,进图书馆抢劫,请班主任老师及时处理!” “初二九班桑白、木纾同学违反校规,进图书馆抢劫,请班主任老师及时处理!” “初二九班桑白、木纾同学违反校规,进图书馆抢劫,请班主任老师及时处理!” 足足响了三遍,语声饱含责备。 木纾的眼风如同刀子似的嗖嗖地刮进图书馆里,语声冰凉:“老子的一世英名都给你毁了。” 他快步走进了隔壁的广播室,拽住那个自动播放的广播道:“我违反校规?我违反了哪条校规?” 广播委屈地道:“圣湖中学学生守则第十条,学生借书必须持有借书证。” “借书证在哪里?” “由各班班主任自行分发。” “可是我们班主任没发呢。” “……嘤。” “所以我违规是班主任老师一手促成的,你去通缉他吧。” 智能广播系统半真半假的嘤嘤嘤并没有激起魔鬼木某的半点同情心,反倒是魔鬼的同伙桑某翻去校门口摘了一个巨型榴莲过来,难为他怎么做到的。 带着尖刺的庞然大物在喇叭上方一晃,智能广播系统立刻便崩溃并屈服了。 于是圣湖中学全体师生收到了有史以来最奇葩最扯淡的一条广播。 “初二九班班主任卡尔老师违反圣湖中学教师守则第二十三条,未及时给学生分发借书证,请年段长及时处理!及时处理!” 为表一视同仁,它还念了三遍,真是求生欲满满。 年段室里的卡尔老师手一抖,打翻了他珍藏的保温杯,枸杞菊花茶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 他怒发冲冠:“这群学生读什么鸟书!教师守则明明只有二十二条!” 高大的年段长罗弗斯先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亲爱的卡尔老师,您到底有没有给学生分发借书证?” 亲爱的卡尔老师一滞,只能悻悻地放下手中改到一半的作业,分发借书证去了。 顺便再去广播室把那两个倒霉孩子揪回来。 男生宿舍201。 木纾盘着腿坐在床上,用他尊贵的欧皇之手翻开《十三个水晶头颅》的第一页。 纸页泛黄,上面画着一个水晶头颅的轮廓,还微微向下凹陷,似乎真的在等水晶头颅归位似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字:第一个水晶头颅,在噩梦之乡。 “真的要去收集十三个水晶头颅啊,”桑白感叹道,“那诅咒之书为什么不叫《十三个榴莲头》?” 木纾微微皱眉:“噩梦之乡?什么东西啊?” “卡尔老师的梦境,”桑白微笑道,“当杰金拿到诅咒之书,转移反噬之后,卡尔老师夜夜噩梦。” “……”木纾瘫着一张上坟脸。 所以他们是要去深夜造访卡尔老师是吗? 桑白礼貌性地对木纾伸出手。 木纾面无表情地推掉,走到窗户旁,双手一撑,身体翻转,转眼之间整个人悬在了宿舍楼外边,一只脚踏着空调,一只手扶着水管。 桑白似乎很惊讶于好学生为何能将爬楼动作做得如此炉火纯青,但介于木纾全身嗖嗖的堪比南极冰川的冷气,没敢多问,乖乖地照做。 两人一路爬到了卡尔老师的宿舍窗户口。 卡尔老师年纪大了,没敢开空调,窗户开着,一台电扇“吱吱呀呀”地转着。桑白在木纾身后悄声问:“怎么进入噩梦之乡啊欧皇?”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有点痒,木纾偏了偏头,略略思考一下,干脆掏出《十三个水晶头颅》,盖到卡尔先生脸上。 “嗡”地一声,两人被拉入了噩梦之乡。 “这样居然也行!!!” [欢迎来到噩梦之乡——榴莲丧尸。] [温馨提示:目标水晶头颅1号位于丧尸城落月大厦控制中心] “卡尔老师居然还知道丧尸,思想与时俱进。”桑白点评道。 话音刚落,一阵欢快的音乐声就响了起来。 “……真是与时俱进呢,出场BGM还是《花好月圆》。”木纾僵硬地道。 “你怎么知道?这应该是一百多年前的老歌了吧?” “……桑同学你是华国人吗?每年春节联欢晚会必备背景音乐没听过?” 两人就在一阵扬琴、笛子、古筝等民族乐器交织的BGM中上了停在一旁的装甲车。木纾首先绕到后边看了看。 他拿起一把枪掂了掂:“还不错,捷克刺客。” “你是军人啊?” 木纾迷茫了一瞬,摇摇头。 他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这里还有最新的k-20反物质火箭炮呢,不过应该用不上。这里没有大批的丧尸。”桑白道。 话音刚落,地面就传来一阵剧烈震动,警报声响起—— [滴,二级警告,大批丧尸来袭。] 木纾:“……你个非酋。” 他快速组装火箭炮,拿了几支枪,又扒拉出两套作战服,仍了一套给桑白。防弹衣,军靴,护膝护腕,即使两人还套着松松垮垮的绿白校服,但整体气质已经天翻地覆。 桑白坐到驾驶室上,调出地图,木纾则翻到车顶,架起了火箭炮。 第3章 卡尔的夏天(3) 木纾坐在车顶,长筒军靴将他的腿衬得又长又直,防弹背心也崩出了一点流畅的肌肉线条,手中的反物质火箭炮蓄势待发。 很不幸,丧尸堵在他们通往落月大厦的必经之路上。 他们正处于一片山谷之中,山坡上种着一片温带落叶阔叶林,此时还算青润。可现在林子中正烟尘滚滚。 第一个丧尸出现在视野内。 “……靠。”桑白来了句国骂。 榴莲丧尸名副其实,长着一个硕大的榴莲头,还能拧下来砸人的那种。没想到卡尔老师的想象力如此丰富。 木纾的脸色绿得发亮,他低声道:“冲过去,我用火箭炮开路。” “小心不要摔下去。”桑白提醒了一声,一压控制杆。 笨重的装甲车颠簸了出去。 丧尸群近在咫尺。 迎面飞来一个硕大的榴莲头,木纾冷笑一声。 “砰!砰!砰!” 三弹连发。 威力巨大的反物质炸开来,将无数榴莲头挤爆,黄色的不明液体在空中四处飞溅,香飘万里。木纾拽着车顶翻进驾驶室,装甲车已经沿着那条被清空的道路“轰隆轰隆”地走出了一段距离。 走上山坡,就能看到落月大厦那标志性的弯月尖顶了。 如果他们身后没有追着一群丧尸那就更好了。 桑白一咬牙,拉动控制杆,装甲车开始顺着山坡,很骚气地绕着“S”形。丧尸的榴莲脑袋没什么智商,很懵逼地看着猎物折腾,也跟着他们绕。 丧尸们习惯走直线,这一绕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木纾又上去送了它们一记火箭炮,基本上危险就接触了。 他松了口气,先把火箭炮扔进去,再单手翻进来。 桑白很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你左手怎么了?” 木纾一声不吭地揉着左臂,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渗了出来,沾到白袖子上异常显眼。 桑白脸色不好看起来,抓过木纾的手臂,扯掉袖子一看,明显被榴莲砸到了。关节处一片红肿青紫,还有细小的血珠,大概是尖刺扎的,很吓人的样子。 木纾嘀咕道:“有点麻。” 桑白气得差点笑起来:“亲爱的欧皇你骨折了,据我所知,骨折的临床症状应该不是麻。” “那怎么办?回去?先别说卡尔的噩梦是有限时的,你知道怎么中途退出吗?”木纾破罐子破摔。 桑白还真不知道。 所以他只能先去找了绷带,将木纾的左臂固定住。被榴莲砸一下应该只是骨裂,不算太严重。 不过木纾这只手算是暂时废掉了。 这一路平平静静,没再遇到丧尸。装甲车停在落月大厦的入口。 “滴——检测到外来不明车辆,已通报。” “让你通报了吗?”光荣负伤的木欧皇心情实在不好,一天之内怼了两个智能系统。 落月大厦看门系统懵逼且委屈。 它只是个看门的啊。 [若要撤销通报,请接受DNA检验,注明身份权限。] “丧尸还有DNA?”桑白饶有兴致地问。 看门系统沉默了两秒,终于明白了这俩就是来搞事的。 [滴——已判定为恶意闯入人员,开启防御系统。]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五十来个火箭炮从墙上凸出,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两位恶意闯入人员。 “……”两人对视一眼,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桑白假情假意地“嘤”了一声:“防御我是落月湖畔的桑雨荷啊,你怎么这么无情……”话音刚落,两人同时一扬手,从车上带下来的新型自动绞回式飞索朝着二楼的窗台飞去。 两人被飞索往上带,下面的火箭炮已经开始轰炸。木纾艰难地躲闪着,桑白已经一脚蹬在墙壁上,反手抓住木纾,先将他抛了上去。 “控制中心在哪里?”木纾问道。 “不知道!图上没写!木欧皇你带路吧!” “……”木欧皇无声地骂了一句,一枪崩掉一个丧尸小职员,黄色的浆汁再次炸开。他冲到办公室门口,一把扯下了楼层索引图和紧急疏散路线图:“走!” 两人闪进电梯,将两个丧尸踢了出去。木纾眼疾手快地按了十三楼,电梯门关闭。 此时整座大楼已经开始通缉,电梯门外尖呼声一片,几乎每一楼层都要击毙几个榴莲头,弄得满身的榴莲味儿。木欧皇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十三楼一到,就开门出去射击。 因为控制中心位于大厦的十三楼,所以这里的警卫更加严密,对方丧尸同样开火还击,火力网尤其密集。桑白一边躲闪一边掩护木纾,还要趁机点射几下,简直焦头烂额:“现在怎么办!” “你先挡一阵!”木纾从背后卸下老朋友k-20反物质火箭炮,弹药上膛,瞄准丧尸群。 “砰砰!”一道炽红的美丽的火线在空中划过,落进丧尸群中。木纾反手收起火箭炮,拉着桑白冲进了滚滚硝烟之中。 “欧皇我真喜欢你这种一言不合就开炮的性格。”桑白感叹道。 “闭嘴!不开炮难道你要被榴莲砸死么?”木纾咳了几声,表情十分扭曲。 控制中心。 大概就一间教室那么大,无数电线仪器液晶屏,“滴滴滴”的仪器运行声不绝于耳。 桑白眯着眼看了看:“水晶头颅呢?” “是控制中心的枢纽。”木纾指了指被一堆透明电线缠绕着的球状物体。 桑白呆滞半秒,爆了句粗口。 木纾卸下火箭炮丢给他:“喏,望风去。”自己走到仪器面前,开始设置程序。 开玩笑,他可不敢直接扒电线,要知道那些电线可没有包绝缘纸,摸几下估计就被电死了。 桑白站在门口放枪,木纾深思着,一边狂敲液晶屏上的数据键盘。水晶头颅静静地待在那里,似乎在发光。 “丧尸群过来了。”桑白扭头提醒道。 “挡着。”木纾头也不回,径自按下一个键,“滴”的一声,液晶屏上放出一个进度条。 他松了口气,走到门口,拔出一把捷克刺客开始扫射。 “剩余进度百分之八十。” “剩余进度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零。” 木纾折返回去,之间那些透明电线中已经不带电了,整个控制中心停止运行。他快刀斩乱麻,拔下腰间的鳄鱼弯刀,将水晶头颅挑出来,转身拉上桑白:“成功了!” 又是“嗡”地一声,两人跪在了教师宿舍的地板上,剧烈地喘着气。木纾站起来,将诅咒之书合上,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水晶头颅。 莹澄晶明的水晶略带一点灰色,中心还有雪花色的细绒丝,有点像翡翠里的雪花棉。头颅的雕刻十分精细,几乎跟人的头骨一模一样,有一点吓人。 “滴,得到道具[第一个水晶头颅],每得一个水晶头颅便可拯救一个被榴莲砸死的同学,是否现在使用?” 木纾看了看还在酣睡的卡尔老师,摇摇头:“等会儿再说。” 男生宿舍。 木纾坐在桑白的床上,将水晶头颅对准书上那个轮廓,轻轻一按。 [第一个水晶头颅归位。] [有一位可怜的受害者得到拯救。] 水晶头颅没入书页中,只余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砰”地一声,宿舍里凭空弹出来一个女生,“咚”地落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四周。 女生穿着校服,头发按标准只到耳边,手腕上却很不合时宜地套着一条海蓝宝石的手链。琥珀色的眼眸,黑色的头发,长相还挺标致。 可怜的受害者估计之前被榴莲砸得脑震荡,一时还没缓过来,捂着头愣了片刻,“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木纾:“……” 桑白:“……” “现在怎么办?”木纾满脸懵逼。 桑白难得看见欧皇懵逼的样子,笑了一声,“我先把这位可怜的妹妹扶到上铺去躺一会儿,你的伤口还要处理呢。如果这位可怜的妹妹今晚不醒,咱俩就只能睡一张床了。” 《清理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 木纾“哦”了一声,脸色绿得可怕。 桑白说是“扶”,其实是提着人家的衣领子扔上上铺。他拖来了他那银色的行李箱,“啪嗒”一声打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一排东西。 木纾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的行李箱,只有两套换洗衣物,其余都是医护用品,例如一盒盒的感冒药、糖浆、还有注射剂、酒精、绷带、创可贴等等。 “你带这些干什么?”他有些凌乱。 “我以前是医生啊。”桑白理所当然。 那为什么还要来做危险的清理者呢? 这句话木纾没问出来,而是换了种说法:“那现在呢?” “辞职了,”桑白道,“医闹事件太多了。” “……”木纾没再说话,因为桑白开始处理他左臂的伤势了。那些细小的伤口一一用酒精消毒后,横七竖八地贴了几张创可贴。至于骨折,没有石膏,桑白也没办法。 “做个夹板固定住吧。”桑白无奈地道,“明天再去医院。” “用不着那么麻烦吧。” “骨折恢复不良,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一道温和的女声从上铺传来,两人同时看去,只见那可怜的妹妹已经坐了起来,露出一个明亮温和的笑容。 “我叫阿布尔,谢谢你们救了我。” 第4章 卡尔的夏天(4) 阿布尔。 音译自英文“Amber”,意为琥珀。 第一个承受反噬之力的受害者。 “你是NPC?”木纾眼皮一跳,不对,NPC怎么会复活? “不全是吧,也许我是个Bug。”阿布尔微笑道,“你应该记得我,我原来叫辛晏,第一个被榴莲砸的那个玩家,后来与第一个被砸的NPC阿布尔融合了。”她晃了晃手上的海蓝宝石手链,“这是她的东西。” 桑白原本还十分激动,转瞬之间又有些悻悻。就算阿布尔是个Bug,也不是那个作祟的Bug,这个程序里只提了她的名字,影响不了。 他懒懒地道:“你可以自己走回去吗?” 阿布尔点头,翻出窗外,又回头道:“杰金心狠手辣,你们要小心他的阴谋诡计。” 木纾对她的善意表示感谢,桑白挥手送别这位可怜的妹妹,拿起《十三个水晶头颅》,翻到了第二页。 [第二个水晶头颅在一张满分的试卷里。] 桑白:“……我真的是一个非酋。” 木纾看他风中凌乱的样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咦,这个好,不错。” “还不错??”桑白瞪了他一眼,“你哪一科能考满分?语文?不可能。英语?你作文能不扣分?数学?数学你可以试试看。” “哦,明天下午的物理考试,我可以拿满分。”木纾笑了一声,认真地建议道,“浮力你还记得吗?去认真复习一下,没准儿两张满分试卷可以蹦出两个水晶头颅。” 桑白翻了个白眼:“算了吧,诶对了,阿布尔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是清理者么?自己不明白?” “不是你怎么知道——” “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一提这个就糟心。”木纾打断他的话,“给你个提示吧,我大概知道你要找的那段Bug是怎么回事了。” “……” 木纾自顾自地道:“按照道理来说,第一个被榴莲砸的应该是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迪曼才对,为什么第一个出来的却是阿布尔呢?因为迪曼犯错了,最后一个水晶头颅对应的才是他。” “怎么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其实已经惩罚过了,真正要惩罚的那个是杰金。十三个水晶头颅收集齐后,反噬之力就会回馈到杰金身上,也就是说他会被十三个榴莲同时砸死,啧。” “死循环Bug就在这里,杰金要为迪曼报仇,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但迪曼一醒杰金就得死,杰金不想死,他会千方百计地阻挠我们拿到十三个水晶头颅。你清理Bug的方法大概就是找齐了十三个水晶头颅之后,让杰金心甘情愿地去死吧。” 桑白麻木着脸:“亲爱的木欧皇,你这叫提示吗?你把前因后果解决方法都给我剖析了一遍。你不去当老师真是太可惜了,祖国人民的损失啊。” “清理者,我必须要提醒你,如果你不及时清理掉这个Bug,我也出不去啊。” 木纾的唇角弯了弯。 打爆榴莲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下午木欧皇不得不吊着石膏写物理卷子,惹得物理老师兰黛青小姐频频侧目,看是哪个好学生如此发愤图强。 阿布尔的复活似乎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这个班级好像已经习惯了突然消失或出现的人,除了几个大惊小怪的玩家。 圣湖中学的改卷效率出乎意料地高。隔天上午,兰黛青小姐就分发了答题卡,重点表扬了满分的木纾同学,也重点批评了该同学不及格的同桌桑白同学。 人美心善的木纾同学正在帮桑白同学补习物理。 “你不是学医的吗?你不是学理科的吗?怎么文科不行,理科全废!浮力的方向是竖直向上!垂直作用与物体表面的是压力!压力!” 桑白绝望地转了转笔,压力浮力什么的他不想知道。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好了亲爱的,管他什么压力浮力,第二颗水晶头颅呢?” 木纾猛然想起杳杳无踪的水晶头颅,抽出《十三个水晶头颅》,将那张满分的答题卡拍到了那个轮廓上面。 [滴,第二个水晶头颅归位。] [成功拯救一个受害者。]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又是熟悉的“砰”地一声,这次掉出来的是一个男生。他捂着头静了一会儿,抬眼看见严肃地盯着他的木纾,脱口而出:“哥!” 木纾:“……” 桑白似笑非笑:“这位就是令弟?” 木纾皱着眉:“您贵姓?” 男生震惊地看着他,一脸受伤:“哥!我是你堂弟木迪曼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卧槽。” 讲个笑话。 欧皇考了满分,结果把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反派NPC的好基友NPC救出来了。 NPC还自称是我堂弟。 就在木纾内心天雷滚滚之时,非酋桑白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来迪曼姓木啊。” 又叹了口气:“木同学,你的提示错误了。” 木纾头上青筋直跳:“闭嘴!” 木迪曼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家哥哥,又看着旁边幸灾乐祸的桑白,简直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行了。”桑白笑够了,“你在现实里有没有个堂弟啊?说不定又是像阿布尔小姐一样,真人与NPC融合了呢。” 木纾想了半天,终于从清理得差不多的犄角旮旯中扒拉出一个人名:“木缇?我的记忆缺失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这个名字,应该没错吧?”他看向泪眼汪汪的木迪曼。 木迪曼……木缇感动得不行:“还好还好,哥你还记得我。” 木纾已经凌乱得不行了,桑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空间裂隙,不能用常理来推测的,说不定真正的迪曼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呢。” 木纾黑着一张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发泄式地翻开《十三个水晶头颅》的第三页。 [第三个水晶头颅在年段长的桌子底下。] 木纾:“……什么玩意儿。” 桑白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笑得快晕过去。 年段长罗弗斯先生,身高腿长,常年穿短袖衬衫和黑色西裤,国字脸,著名的金句发送器,欢乐毁灭机。 初二的学生们表面上怕他怕得要死,背地里骂他骂得要死。 特别是他与身矮腿短的物理老师兰黛青小姐走在一起时,堪称“你在圣湖不得不看的十大美丽风景线之一”。 《十三个水晶头颅》这憨书居然要他们去罗弗斯先生的桌子底下偷东西??? 木纾很认真地道:“我有一个可怕的推测。” “什么?” “罗弗斯先生的桌子底下估计是有周考的数学考卷。” “哈哈哈哈哈那不是刚刚好!” “闭嘴,你忘了因为作弊而天天被卡尔老师关照的迪曼么?” 懵逼的木缇:“……这特么关我啥事儿呀?” 于是人美心善的木同学将事情的经过与这个倒霉弟弟解释了一遍,木缇愣了半晌,才道:“……你们知道,杰金对迪曼……我说之前那个迪曼,不是友情,而是爱情……么?” “………………爱情?占有欲还差不多。”桑白回忆起杰金阴沉沉的眼神,评价道。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眼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收集那十三个水晶头颅。 “木缇,”木纾点名道,“今天我们去年段室偷考卷……呸,偷水晶头颅,你也跟着去。” “为什么!”木缇对亲哥的坑人行为惊呆了。 “笨呐,”桑白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那个杰金可能会过去阻拦我们,他不是喜欢你吗?你拦着他,跟他说一堆什么圣湖畔的木雨荷之类的,拖延一下时间。” “可是我是直男啊!”木缇十分悲愤。 “演。”亲哥木纾一锤定音。 又是一个夜晚。 月黑,风高,宜搞事。 搞事三人组翻出了宿舍,菜鸡木缇哆哆嗦嗦地表示他不敢爬楼,差点悬在三楼发出土拨鼠尖叫。单手悬挂的伤员木纾表示不耐烦,告诉他不爬就把他丢下去。最后还是善良的桑老大帮了木缇一把,将他背了下去。 若干年后的木缇,非常、非常后悔这一刻的矫情。因为这一刻的矫情,他被堂哥记恨了一辈子。 三人鬼鬼祟祟地避开了监控,向年段室进发。 跨过一丛紫白双色的鸳鸯茉莉和芭蕉,三人来到了年段室门口。年段室的大门已经锁上了,孤孤单单地对着他们,木缇跃跃欲试:“怎么办?踹门?” 话音刚落,就见他哥和桑白齐齐向他投来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 木缇:“……” 虽然这两人在丧尸城里都是一言不合就开炮的主儿,但这是学校,直接踹门说不定还要他们赔钱。 桑白怜悯地拍了拍木缇的肩膀:“傻小子,长点脑子,跟你哥学学。” 木缇刚要不服气地说上几句,就见木纾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发夹,伸进锁里拨了两下,“啪嗒”一声,木纾愉悦地道:“阿布尔小姐的发夹还挺好用。” 大门敞开,黑漆漆的办公室里却已经站了一个人。 第5章 卡尔的夏天(5) 那个人身形修长,校服衬得他笔挺而俊秀,鼻梁上还斯文地架了副金丝眼镜。明明是与木缇一模一样的面孔,却凭空添了几分矜贵优雅。 他回眸一笑。 众人:“……” 木缇捂着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小心脏,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这个“重症监护室患者”,怎么在这里? 木纾却冷冷道:“杰金同学又用了什么邪术,迪曼的身体很好用么?” 占了迪曼身体的杰金斯文败类似地微笑道:“唔……不错,脑袋有点疼,灵敏度和爆发力都比那个冒牌货好得多。” 冒牌货木缇气了个仰倒。 桑白很礼貌地道:“杰金同学,作弊可耻。”一边指了指罗弗斯先生的办公桌。 “承让了,大家都一样。”杰金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办公桌前。 “圣湖畔的木雨荷”计划彻底夭折。 桑白和木纾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欺身而上。 桑白背在身后的双手举过头顶,手中赫然提溜着一个硕大的榴莲。冲到杰金身前时,他猛然跃起,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双腿钳住他的脖颈,双手则将榴莲砸了下去。 杰金笑了一声,两手掰着桑白的腿往两旁一扭,桑白只能松开腿以免被他扭断脚踝。与此同时杰金的身体也向旁边倾去,榴莲转了个角度,呼啸着向木纾的头砸去。 “……靠。”桑白赶紧向前探,把榴莲一拨,要往罗弗斯先生办公桌去的木纾也只能绕回来,一个侧旋踢,向着杰金的膝弯处踢去。杰金凌空跃起,身体翻转360°,不仅躲过了桑白的重拳和木纾的侧旋踢,还像一条柔软的鱼一般,游走到了罗弗斯先生的办公桌前。 “哐啷”一声,寒光四起,杰金在逼仄的年段室中甩开了一把折叠匕首。 桑白和木纾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榴莲对匕首,即使他们有三个人,也落于下风,何况三个人里一个不能打,一个是病号。 不能打的那个尖叫一声:“卧槽你怎么能携带管制刀具!” 杰金笑盈盈地看了看他:“大人打架,小孩子一边去。” 话音刚落,手中的匕首大开大合,如白龙出岫,镜光分舞,那一条闪闪的银练向着病号木纾扑去。 木纾迫不得已,连连后退。桑白的榴莲脱手而出,跟匕首打了个照面。 杰金猛然翻转角度,“刷”地一下,跟切西瓜游戏似的,将榴莲劈成两半,甜香满室。 “……”木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歹徒,桑老大和他哥倒是很淡定,毕竟杰金那匕首一甩出来,大榴莲的结局就注定了。 不过这一下拖延了时间,桑白猛地扑了上去,扭住他的手臂,一只脚很流氓地踩着他另一只脚。木纾狼狈地一滚,翻到罗弗斯先生的办公桌下。 杰金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腰背肌肉发力,肱二头肌暴起,将桑白挥退了几步。可怜的前医生清理者哪里见过这种硬茬子,对付医闹的那点混账招数完全不管用,只能用上了最无耻最掉身份的那种。 ——抱大腿。 无耻的桑白一边抱着杰金的大腿嚎啕大哭,将鼻涕眼泪全蹭在人家的校服裤上,一边死死压住杰金那只拿着匕首挥向木纾的手。 欧皇的欧气已经不管用了,他的后脑勺抵在桌角,那闪烁着寒光的刀尖离他的眼睛不到两厘米。 近在咫尺。 一滴冷汗顺着木缇的额头落进衣领里。 夏夜温柔的花香交织着月光,蝉鸣在这一刻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地刺耳。 温热的熏风从门口涌进来,鼓荡着他的校服,另他如鲠在喉,背脊发凉。 无声的对峙在眼前呈现,他哥下一秒可能就完了。 桑白筋骨分明的手臂青筋暴起,锋利的刀尖摇摇欲坠。 木缇颤抖着嘴唇,闭了闭眼。 下一秒他用着上刀山下火海爬雪山过草地闹革命的气势,壮烈得要牺牲般大喊了一段话: “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姝,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 然后……然后桑白和木缇就眼睁睁地看着这倒霉孩子扑上去了…… 扑到了杰金跟前…… 踮起脚尖…… 吻了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桑白和木纾都被这倒霉孩子的骚操作弄得窒息了一瞬。 桑白:“……哈哈哈哈哈莎翁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木纾:“……”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这以色侍人来得挺及时,杰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那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的表情活像生吞了一吨绿眼苍蝇。 于是木纾翻滚着逃离了那危险的刀尖,滚到罗弗斯先生的桌子底下,只摸出了一叠考卷。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十三个水晶头颅》,“啪!” [滴,第三个水晶头颅归位。] [又有一位可怜的受害者得到了拯救。] 这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似乎让杰金的神志回溯,他一把推开面红耳赤欲哭无泪的木缇,消失在门外的茫茫夜色里。 木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嘟囔着骂道:“神特么这天杀的倒霉孩子……”回头一看,背后的一个小姑娘正眨巴着眼睛惊愕地盯着他红肿如玫瑰花儿的唇瓣。 木缇:“……”老木家的脸都丢尽了。 这受害者的性别比还是一比一的啊。 “这是……什么情况啊?” 小姑娘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大男人。 “你是玩家吗?”木纾捂着胸口喘着气问道。 “咦?你不是木纾吗?你们把我救出来了?”小姑娘看到木纾,眼睛亮了亮。 木纾这才想起来,这小姑娘叫路宝歌,是之前一个被砸的玩家。他丧丧地道:“是的,没错,请您出门左拐回宿舍去,辛晏小姐也被我们救出来了,有问题找她。” 路宝歌“哦”了一声:“谢谢啊,你们没事儿吧?刚才那个可是杰金诶,号称‘本服最能打的NPC’呢。” 说完她还意有所指地看了木缇一眼。 木缇:“……”这是说他怎么没被杰金打死? 桑白揉着手臂道:“没事儿,回去吧路小姐。对了你要吃榴莲吗?” 路宝歌:“?” 最后那个榴莲被三人搞事组给瓜分掉了。桑白对木缇的语文功底表示十分地赞赏与敬佩,决定去买一本莎士比亚全集,下次轮到他以色侍人的时候可以从里面挑一句用来胡扯打气,高逼格且上档次。 木缇还没从“我强吻了全服最能打的NPC”的震撼里回过神来,嗯嗯地应了几声,简直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哈哈哈哈哈这句挑得真是不错,他最后推你肯定是被那句二十丽姝气到了哈哈哈哈哈……”桑白还在疯狂地大笑,企图把舍管招过来。 木纾垂着眼帘,舔了舔唇角沾上的一点榴莲。今天晚上木缇的迷惑行为歪打正着,让他想起了以前关于木缇的一些事情。 比如说上学走路看大雁排队撞到电线杆啊,高考路上摔跤嚎啕痛哭啊,第一次去面试的时候重感冒对着考官冒了个奶绿色的鼻涕泡啊…… 挺蠢的。 但他对于记忆回归这件事还是很高兴的。 木纾玩了玩唇角,翻开了《十三个水晶头颅》,微眯着眼低声念出第四页的字。 [第四个水晶头颅,在卡尔老师的保温杯里。] “什么??!” 桑白震惊地看着这本愈来愈不着调的书:“它是要我们把卡尔老师的枸杞菊花茶倒在书本上么?” “这年头这么沙雕的书难得一见。”木缇回过神来,随口点评了一句。 “甭管它沙不沙雕了,”木纾道,“今晚我们有两个重要问题需要思考。” “第一,木缇,你和迪曼到底是什么关系?” “哦哦,”木缇同学踊跃回答,“是这样的,我的灵魂已经跟迪曼的灵魂融合了,他的性格成了我的一部分,不过我暂时没受到影响。这个,是我的身体。杰金用的那个,是已经没有灵魂的躯壳。” “为什么会与你融合?” “可能是因为我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木纾点点头,暂时认可了这个答案。 “第二个问题,我可以肯定,路宝歌小姐是一位纯种玩家,为什么她没有像阿布尔小姐和木缇一样,与这个世界的NPC融合?”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桑白点了点头。 “也许是你们两个比较特殊?”木纾看向木缇。 木缇呵呵冷笑道:“废话,辛晏小姐与阿布尔长得一模一样,我和迪曼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没有人和路宝歌长得一样啊!” 木纾点头:“胡说八道,歪理。” “不对!”桑白忽然道,“亲爱的,把你的问题重述一遍。” “路宝歌小姐是一位纯种玩家,为什么她没有像阿布尔和木缇一样,与这个世界的NPC融合?” “这个世界!”桑白一脸的恍然大悟。 “这个世界怎么了?难道还有别的世界不成?” “没错!”桑白道,“这里是空间裂隙,一个空间裂隙里大概有四五个错误的副本。路宝歌可能是与其它副本里的NPC融合了,复活的人必须要借住NPC的力量。” “那其它副本里的NPC也被榴莲砸了?”木缇奇道。 木纾与桑白对视一眼,缓缓道:“不。” “《十三个水晶头颅》,它能让所有死亡的NPC,与死亡的玩家融合,然后复活。” 作者有话要说: 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姝,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莎士比亚 第6章 卡尔的夏天(6) 第二天的清晨,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天高云淡,云晶日澈。年段室外的鸳鸯茉莉和芭蕉尤带夜露,在晨风中摇曳生姿。 罗弗斯先生穿着一件艳丽的紫色短袖,心情很好地在门外欣赏了一会儿风景,翘着嘴角进了年段室。 “啊啊啊啊啊啊——这地板!谁在上面扔了榴莲壳!有没有公德心!” “圣母玛利亚,谁偷了我的周考卷!” “天啊啊,我用经费买的陶瓷茶具!怎么摔碎了!” “是哪个梦游的混蛋干的好事!” 梦游的混蛋三人组匆匆路过,被年段长绝望的咆哮吓得转身就跑。 卡尔老师拿着保温杯,惊奇地看着乱七八糟的年段室,随即沉下脸来,将保温杯重重搁在桌子上:“岂有此理!读什么鸟书啊!” 卡尔老师虽然吹着一百年前用的那种电风扇,但保温杯却十分先进,淘宝上买的最新款,外表美观结实趁手,被汽车轮胎碾压上千次也不会坏。双隔层的设计保温又保冰,还能提升口感。 反正是可以让卖方拿它的优点编一段rap的那种。 搞事三人组的桑老大生生来了个折返跑,在办公室外偷窥那个美丽的银灰色保温杯,望眼欲穿。 罗弗斯先生气疯了,脸色黑如锅底:“下午的周考怎么办?考卷被偷,题目肯定是漏出去了。” 卡尔老师欣然道:“那我和庄老师再出一份吧!” 桑白:“……”面如死灰。 卡尔老师喜欢出保守的中等题,偶尔会从培优班的卷子里改编几道题目,而当他遇上十一班的庄如梦老师——一位热爱数学心怀热忱的年轻人之时,两个人之间总会擦出奇思妙想的火花。 结果是什么? 半班不及格。 桑白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丫丫的试题没漏!我们还没看就变成水晶头颅了!” 他如丧考妣地往回走,木纾听到这个消息时反倒笑了一下。 甚至外表形象很像学渣的木缇也有些兴奋,跃跃欲试。 桑白:“……你们怎么这么淡定?” 木缇摸着鼻子道:“哦,往了告诉你了,我们家对学习抓得特别严格,基因也不错,长辈都是高知人士,我们兄弟的学习自然也很好。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将莎士比亚随口拈来?” 桑·文科不行理科全废只有生物好·白:“……嘤。” 感觉你们在鄙视我。 学渣桑同学深感死亡即将来临,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只能重拾初二数学,找两位大佬补习去了。 他可不想看到卡尔老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亚子。 木家两兄弟在一些事情上是妥妥的欧皇体质,两位欧皇相助,下午桑白拿到试卷时眼泪差点掉下来。 因为——题目被木纾押对了四分之一,又被木缇押对了四分之一。 很好,及格了。 奥利给。 交卷之时,已经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杰金步履轻舒优雅地走过,用他天生自带阴鸷刻薄之气的狭长眼睛瞥了木缇一下,然后抽走了他的考卷。 木缇被这一眼吓得快要背过气去,抖着手半天没缓过来。木纾十分奇怪地看了自家傻弟弟一眼:“怎么了么?” “没、没、没、没事儿。”木缇结结巴巴地道,“就是觉得杰金好可怕。” 木纾抬眼看了他身后一眼,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木缇若有所觉,转过头去,只见好可怕的杰金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见这傻孩子转过头来,连个高贵地眼神都没施舍,转身就走。 木缇:“……” 对于杰金·柳·斐亚斯同学来说,木缇这个人很特别。 放眼全服,就连隔壁也掉进空间裂隙里的副本里的那位嚣张的星际联盟元帅家的大小姐都不敢来惹他。 偏偏木缇这个没什么本事的还把他的好友迪曼“吞噬”的冒牌货居然强吻了他。 偏偏是个小傻子。 无话可说。 无言以对。 感想就是……很想找根绳子,看他在自己面前吊死。 并不想死的木缇:“……” 哦,对了,谁是二十丽姝来着? 要说也应该是二十玉树。 杰金翘了翘嘴角。 “木纾,满分。” “木缇,满分。” 卡尔老师看起来心情不错,笑容愉悦。 “……桑白,七十九。”卡尔老师皱了皱眉,“你要向你的两位同桌学习。” 桑白此时的脸色与木同学的上坟脸一个样。 “连压轴几何题都被我们押中了,换个人早冲上九十五了,”木纾皱着眉的表情与台上的卡尔老师如出一辙,“桑清理者,观何羽册?卡尔老师is watching you。” 桑白:“……木同学你今天该拆石膏了哦。” 木纾:“……”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医生了。 卡尔老师正要拿起保温杯,忽然发现他没从年段室带过来,于是召唤他的新宠儿:“木纾,你去年段室帮我把保温杯拿过来。” 木纾露出一个浅淡的胜利者的微笑,起身去了年段室。 桑白不想活了。 再在这个副本里待上几个月他会疯的。 语数英政史地物他两眼一抹黑,生物?烂熟于心,没有再听一遍的兴趣。 时不时就会被榴莲威胁,还有一个□□杰金同学。 桑白同学正沉浸在自己的哲理性悲伤中之时,木纾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脸衰气的男生。 大概是可怜的受害者。 “报告老师,他迟到了,现在才来。”木纾一脸淡定地指了指背后的男生。 “出去站着!”卡尔老师有些生气。 木纾慢悠悠地走回来,桑白凑了过去:“亲爱的那位是——” “晁荼。玩家。”木纾十分简短。 桑白“哦”了一声坐回去,余光扫到另一边的小姑娘路宝歌。 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她好像在发抖? 桑白又多看了几眼,她旁边的阿布尔好像跟她说了几句话,让她平静了下来。 桑白皱了皱眉,一下课他就去找了阿布尔:“路小姐刚才怎么了?” “哦,没事,晁荼是她男朋友。”阿布尔语调十分之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 但确实跟她没有关系。 “男朋友?”桑白有些意外,“那她抖什么?” 阿布尔想了想,好像不知道怎么表达,干脆学着路宝歌的语气道:“他看我的眼神都是陌生的,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据说木纾不也是失忆了么,呜呜呜呜……” 她平淡无波的声音念起这段矫情的话有种冰冷机质的滑稽感,但桑白没有笑,抬眼看向路宝歌桌边的过道。 晁荼面无表情地一步步从路宝歌身边走过去,看也没看她,好像确实是一个陌生人。 桑白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第五颗水晶头颅在兰黛青小姐的高跟鞋里……这特么的都是什么沙雕玩意儿,嗯,桑老大你怎么了?” 桑老大沉着脸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路宝歌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这群犹如邪教会议般的大男人,又看到一言不发的晁荼,眼泪差点又滚了下来。 桑白一脸严肃地坐到晁荼面前:“你记得她么?” 晁荼莫名其妙地看着桑白和路宝歌:“不认识,怎么了?” 路宝歌“哇”地一声嚎啕起来,眼泪如同那黄河之水天上来,飞流直下三千尺…… “阿荼,我是宝歌呀,你真的忘了我吗呜呜呜呜呜……”她抽抽搭搭,跟下午阿布尔的平直形容大相径庭,简直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满池荷叶捧珍珠。 没什么见识的晁荼同学直接蒙掉了,他一向以遵纪守法的好同学自居,这个小姑娘是来污蔑他早恋的吗? 木缇一看他跟昨夜的杰金相同的表情,立即明白了他在想什么:“我说晁荼同学,你还记得你身在游戏中么?” 《清理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 “什么游戏?” 晁荼一脸茫然,众人面面相觑。 出大事情了。 木纾赞许地拍了拍木缇的肩膀,道:“很好,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一个比一个麻烦。 这个居然失忆失了个彻底。 经过一番严肃而细致的盘问,确定了晁荼的失忆时间是进入游戏后。他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学生。而且仅存的记忆完美地绕开了女朋友路宝歌。 桑白摸着下巴感叹道:“诅咒之书都对他们干了什么啊……还是我们的《十三个水晶头颅》比较棒棒。” 木纾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太好了,棒棒的桑同学,明天去偷兰黛青小姐的高跟鞋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了。哦,对了,杰金的另一个好友巴卡普是物理课代表,你可能要接受混合双打哦。” “我拒绝。”棒棒的杰金同学如是说。 被一群大男人忽略在旁的小哭包路小姐“嘤”了一声,试图引起大佬们的注意力。 “那个……阿荼要怎么办呐。” “还能怎么办?”大佬们异口同声,“只能把杰金的诅咒之书抢过来得了!” “……啊?”主张和平友善的路小姐有些震惊。 洗脑界的忽悠之王桑白对路小姐如是道:“啊什么啊小姑娘,我跟你说,你男朋友现在这个样都是那本破书害的,只有抢到那本破书,才能让你男朋友恢复正常。你不想让他恢复正常吗?还是你对刻薄恶毒心狠手辣的杰金心存怜悯?爱情还是怜悯,这是一个值得你考虑的问题。不要那么纯良,有很多时候你面对的不是我们这种好人,而是一群大尾巴狼……” 其实本质上就是大尾巴狼跟好人没一点沾边的众人:“……”真是失敬了,好人卡来得猝不及防。 涉世未深的路小姐茫然地点了点头。 桑白大尾巴狼露出满意地笑容,仿佛看到了小红帽化身为恶毒巫婆暴打杰金…… 第7章 卡尔的夏天(7) 一个美丽的中午。 兰黛青小姐穿着舒适的平底鞋去食堂用餐了。 桑白懒洋洋地晃进了年段室,用他学清理者课程时开发的技能做了个屏蔽小程序,将年段室的监控全部屏成了黑屏。 杰金大概真的是被木缇恶心到了,年段室里空空荡荡,没有他的身影。 桑白满意地打了个响指,直奔兰黛青小姐的办公桌。 一双金丝钻恨天高静静地待在桌子底下,兰黛青小姐品味独到,鞋跟又长又细,鱼嘴的设计,闪闪发亮的金粉色,还有绑带上镶着的金丝钻——真·土豪兰。 桑白想了想,一把将那双高跟鞋按在了《十三个水晶头颅》上。 [滴,第五个水晶头颅归位。] [有一位可怜的受害者得到拯救。] 空气扭曲了半晌,跨出来一条大长腿。 这次的可怜的受害者居然不是个妹子,而是个风度翩翩斯文优雅的少年。他也没有正常的头晕,而是极为清醒地伸出了一只手:“我叫柳玉衡,谢谢你救了我。” 玉衡,北斗七星第五星,被称之为“杀星”和“囚星”。 反正是一个很不好的寓意。 桑白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太情愿地伸出手与他握了握。他总觉得这个人的笑容有些令他不悦,相比较于木纾的冷淡矜持,木缇的爽朗傻气,阿布尔的温和明亮,路宝歌的温软甜良,甚至是晁荼的沉默内向,柳玉衡的笑容不同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而且…… 很像前天夜里,杰金站在年段室中,那张与木缇一模一样的脸上那种温文尔雅却暗藏阴冷杀机的表情。 桑白默默在心里为柳玉衡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不过话说回来再怀疑这人也是他救回来的,总不能将人家轰出去吧? 他摇了摇头,领着柳玉衡去了食堂。 食堂里的气氛比较轻松,兰黛青小姐还不知道她高跟鞋的悲惨命运,正在跟好闺蜜——教英语的雅诗希女士愉快地聊天,还一边戳着盘子里的珍珠鸡配蘑菇。桑白同学瑟瑟发抖,赶紧溜到学生食堂那儿,找他的木欧皇去去霉运。 “哦,居然给我留了菊花里脊,亲爱的我谢谢你!”看到自己的餐盘,缺爱的桑白同学眼泪汪汪。 新来的柳玉衡看着那个本来是为妹子准备的餐盘,哼了一声,嘴角不屑地动了一下,很快就礼仪性地掩饰住了。 油焖草菇、清炒豆苗、青椒土豆丝,还有一道萝卜丸子汤和一小碟西瓜。 够素。 这是人吃的吗? 木纾的脸黑了一瞬:“谁是你亲爱的,滚。”撩起眼皮看见彬彬有礼的柳玉衡,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位……” “柳玉衡。”柳玉衡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微微地笑着。 木纾也就惊讶那么一瞬,之后就请他坐下。于是柳玉衡顺势坐在了木缇旁边。 木缇有些羞涩紧张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柳玉衡在心里冷笑一声,木缇才是真正的妹子吧。 …… 一个斯文败类似的新人加入,餐桌上的气氛拘谨了不少,还是木纾一脸凝重地开口:“杰金不见了。他今天没来。” 桑白毫不在意地道:“正常吧,换作我,被木缇这傻孩子一句二十丽姝恶心一下,也不想来了。谁是二十岁的美人啊?” “闭嘴!”木纾瞪了他一眼,柳玉衡的筷子禁不住抖了一下,嘴角轻微抽搐。 “与之相关的是,迪曼抢救无效,今早确认死亡。”木纾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这次连桑白都不再说话了。 迪曼的躯体死了,杰金消失了,他是否还在这个副本里头搞阴谋?还是已经逃往下一个副本? 柳玉衡的眼皮又跳了跳。 木缇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诸多不正常反应,扫了他餐盘里一堆草,觉得自己get到了什么。 他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给他:“不好意思啊,我们先前以为救出来的是个姑娘,从阿布尔和宝歌的饮食习惯推断了一下,干脆打了一堆草。我知道这不是人吃的东西,你要是不嫌弃我的口水,将就一下呗。” 柳玉衡:“……不是人吃的东西?人家姑娘不是人吗?” 木缇干笑了几声。 引得对面的路宝歌瞪了他一眼,戳着盘子里的茨菇肉片焖玉兰片,表示这个锅我们不背。 柳玉衡心中感叹了一句小傻子,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翘,说了声谢谢便接过了排骨。 那边的木纾已经翻开了《十三个水晶头颅》,“第六个水晶头颅在学校最顶层的大钟上——这个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柳玉衡咬了一口排骨,酸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非常可口。 不愧为圣湖中学的特色菜之一。 圣湖的建筑是蓝灰色调的,正对着大门的那栋楼最顶层外四面都悬着大钟,好像在警示时间似的。 珍爱生命的搞事组真是万分头痛,爬,还是不爬,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憨批木缇建议哥哥做个简易工具将那个大钟拽下来,旁听的阿布尔小姐优雅地喝了一口茉莉雀舌毫:“恕我直言,把我们都卖了还不够赔的。” 木缇:“……”不,人口贩卖是被法律所禁止的。 所以他们也卖不出一个子儿。 最终还是爬楼机桑白自告奋勇,准备借住一些工具爬上去,当时丧尸城的飞索给了木纾灵感,当即就捣鼓出了一个飞天绳梯。 依然月黑风高,难忘今宵。 大楼下站了几个人,看着桑白将绳梯甩上去,蹭蹭几下爬楼,默默地在下面展开从宿舍拼出来的三层被单。 木缇哆哆嗦嗦地祈祷道:“希望不要用到这个东西。” 木纾冷漠地道:“傻孩子,用不着就是没接住,你在咒你桑老大坠楼而亡么?” 木缇被他哥怼得快哭了。 众人望眼欲穿地看着桑白越爬越高,顺顺利利地到了楼顶,拿着《十三个水晶头颅》,胜利式地往大钟上一拍。 “砰!” 这次连提示音都没有,一个略略肥胖的身躯就坠了下来,差点让被单从中一分为二。 一时间连风都是静的。 连尚在楼顶的桑白都僵住了。 第六个可怜的受害者,哈密瓜色衬衫,稀疏的头顶,松弛的皮肤,不是卡尔老师又是谁!!! 卡尔老师的羊皮终于掉了,露出里面的狼头。 “……”木纾皱眉思索了片刻,恍然惊觉道:“是你!Bug是你!不是杰金!居然是你?” 卡尔老师被识破,索性也不再装了,偏了偏头站起来,冷笑道:“对,是我。但还是不准确啊,不止是我哦。” 话音刚落,高处桑白手中的《十三个水晶头颅》开始发疯似的,“噗噗噗噗噗”地向外吐着水晶头颅。一共吐了七个,每一个都自然而然地飘到了地上,化成人身。 年段长罗弗斯先生、物理老师兰黛青小姐、英语老师雅诗希女士、隔壁教数学的庄如梦先生、教生物的君笑小姐……原来所谓的Bug,就是指这所学校的老师! 木纾后退一步,以便于将他们全部收入视野内。 桑白从绳梯上滑了下来,无声无息地站在他们身后。 一共八个人。 同时轮起了八个大榴莲。 桑白手中忽然闪过一个银色的东西,木纾知道那是什么,翘着嘴角又后退一步。 [叮!清理程序已开启,请定位Bug位置。] [定位完毕,开始清理。] 八个人齐齐被定在了原地。 冰冷的机质声音播报着进度条,每进百分之十二点五,就有一个抡着榴莲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木纾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Bug们疯了,控制了关键道具《十三个水晶头颅》的大部分,导致剩下那没被控制的部分也出现了混乱,这才会出现如今乱七八糟的局面,对不对?” 桑白晃着清理程序,点了点头。 “是的,你说的很对。但水晶头颅有一个功能没坏。” “什么?” “不是你说的么?极其十三个水晶头颅,就可以解开宇宙之谜。也就是说,它可以将我们传送到下一个副本,关于星际征途的。”桑白浅浅地笑了笑,“欧皇你去吗?” 木纾瘫着脸看着他。 “你这是礼节性的询问么桑同学。” “大概是的。”桑白道,“你看着这一堆的人,失忆,与NPC融合,还有潜逃的杰金,都不得不陪我走完这段空间裂隙了。” 说完他很高兴地笑了起来,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有人陪伴并肩而行的喜悦。 木纾看着桑白的表情,忽然心里软了一下。 最后一丝幻影消失,十三个水晶头颅面向黑漆漆的天边。 那里有一个裂隙在开启,裂隙中透出一线耀眼至极的白光。 众人都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了过去,那裂隙中的景象渐渐被放大,竟是一团团色彩绚丽的星云,从淡紫到深蓝,晶耀得像散落天边的百宝箱。 星云中似乎还有黑色的飞行器在一颗颗美丽的星球间穿梭,一座座的虹桥联通四面八方。 “欢迎来到副本[首席执行官]。” “你们即将开启星际征途。” 第8章 首席执行官(1) 作者有话要说: When the real war comes, will you continue to be brave? When the stars no longer shine, will you fight for me? When the world is no longer simple, will you abandon me? When autumn is fading, will you become my legend? ——《Autumn》  “欢迎来到副本[首席执行官]。” “本副本又名[灰姑娘逆袭记]。” 抑扬顿挫的播报音再次响起,一辆哑光黑的飞行器平稳地滑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木缇正要上车,忽然发现了什么:“咦?宝歌和晁荼呢?” 木纾动了动嘴唇,表情一言难尽,大概是认为这个傻弟弟没救了。 众人上了飞行器,里面光线亮度正好,像铺了一层薄薄的水金色。座位微微后倾,调成了最舒适的角度。人坐下之后,座椅自带的餐桌会自动升起,上面已经摆好了一份覆盆子雪芭。 四壁有镶在墙上的书架,书架上零散着摆着几本纸质书,还有一个香薰烛,熏的是罗马甘菊和薄荷,清新而富有情调。 播报音从无人驾驶控制中心里传了出来,大概是这次穿到了高科技世界,它非常开心,开心到配了背景音乐。 《新宝岛》。 什么舒适什么情调都特么的不见了,只余极富节奏感的劲爆音乐。 “星际联盟委员会副会长路笳熙有一个善良贤淑的妻子,他与妻子爱莉雅夫人生了一个女儿。女儿路宝歌乖巧懂事,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 “但是好景不长,爱莉雅夫人因病去世,留下七岁的女儿。一年后路副会长又娶了一位德曼拉夫人。” “这位德曼拉夫人出身星际的古典世家,结过一次婚。心机深沉狠毒,思想封建,重男轻女。她带来了三个女儿都与她一脉相承,还有一个小儿子路箐,孤僻又沉默,只沉浸在自己的钢琴世界里。三个女儿刻薄又恶毒,对小妹妹路宝歌颐指气使。” “预言家巫婆指出了宝歌未来的命运,她会在星际舞会上遇到她命中注定的王子,联盟会长的儿子裴安·蒂亚,从此灰姑娘逆袭,成为联盟的太子妃。” “宝歌得知后并不开心,她是一位坚强的姑娘,不想依靠男人而活,她向星空许愿,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联盟的首席执行官,与会长并肩的存在。” “解开宇宙之谜的你们,请帮助宝歌完成她的愿望。” 木缇:“……” 木纾道:“听到没有,显而易见,他们被系统丢去当NPC了。” 木缇:“不是这个空间裂隙还是连环的” 他身边的柳玉衡用指尖抵住唇角,似乎要抹去那抹忍俊不禁似的。 系统抽风过后,终于冷静了下来,将《新宝岛》换成了轻缓的竖琴曲《From the sea》。众人只觉耳中鼓膜那种疯狂的震动终于停歇,齐齐松了口气。 乐声如流水般潺潺,空气中泛着熏香与覆盆子和奶油交织的甜香。飞行器向前滑行,终于停在了代号为A-09658号的星系金河星系上空。 金河星系,星如其名,为金色带状,从领头的残萤星开始,到最末端的淮南星,每一颗行星、恒星甚至是卫星都是深浅程度不同的金色。深深浅浅的金色交织在一起,就像给夜空华丽的黑色舞裙上镶了层层叠叠的蕾丝金边,耀眼、华美到了极点。 飞行器就像一只误入秋日金河的早雁,拍动着翅膀栖息在其中一颗小行星上。小行星名为玉露星,还有一颗伴生卫星金风星,一半为浅金一半为月白,每当金风星运行到一定位置时,就会挡住浅金或月白的那部分,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弯弯的月牙儿,正应了那句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很浪漫的一个星系。” 飞行器降落在一片秋天的温带落叶阔叶林中,此时漫山遍野洒金耀辉,一片片枯叶如同飞舞的金蝴蝶,诠释着生命的归途。 五人下了飞行器,踩着积了厚厚一层的金黄枯叶,“嘎吱嘎吱”地走向林间别墅——路副会长的家。 [滴,检测到不明人员,已通报。] “我真讨厌这个东西。”木纾绿着一张脸,显然是想起了丧尸城那一排排的火箭炮。 “我也是。”桑白附和道。 让他们意外的是,来开门的人是尊贵的路副会长本人。 路副会长看起来四十几岁的样子,西装革履,文质彬彬,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 他微笑道:“哦,尊贵的客人,你们终于来了。十分抱歉,我这里只有三间客房,只能请两位先生合住一下了。” 四位先生面面相觑。 ——谁都不想跟来路不明的柳玉衡待一块儿。 木缇颤颤巍巍地道:“……那个,哥,你跟桑老大待一间吧,我跟玉衡住。” 柳玉衡欣然同意,木纾的目光饱含忧虑。 一行五人进了别墅的大门。路家别墅主体是与金黄的阔叶林相呼应的雪白色,低调又古典的设计,飞舞的落叶为雪白的建筑镀上一层落日般的暖光。 院子里倒是种着些生机勃勃的秋花和翠绿的藤本植物,一簇簇的文心兰、西洋鹃和秋海棠摇曳生姿。原木色的秋千架和长椅穿插其中,映着金色的天空,更是一幅温馨的画卷。 德曼拉夫人带着她的三个女儿和小儿子路箐正在秋千架边安静地读书。桑白停下脚步来,远远地打量着那几个人。 德曼拉夫人有着秀丽的长相与身段,只是嘴唇太薄,皮肤过于苍白,显得有些刻薄,身上的红丝绒长裙更将那一份刻薄放大了无数倍。她的三个女儿有着与她如出一辙的刻薄气质,华美的服饰也无法遮住她们那嘴脸。 十一岁的陆箐安安静静地坐着,手中捧着一本书,浑身上下散发着孤寂的气息。 ——不太对劲。 不是说德曼拉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么?他应该不缺爱啊。 这种状态……说是路宝歌假扮路箐他也会相信。 对了,路宝歌呢? 路笳熙不悦地咳了一声,对客人长久注视他妻儿的无礼行为有些不满。阿布尔却微笑地走了过去,绕到一丛鲜红带白霜的山楂果后,牵起躲在文心兰丛中九岁的路宝歌,温和地对着路笳熙道:“令爱真是可爱,副会长不介意我带她玩一会儿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阿布尔那种明亮温和的气质令人亲近。路笳熙尴尬地笑了笑,德曼拉夫人的脸却已经沉下来了。 “让客人见笑了,”她高傲地起身,“宝歌十分顽劣,恐怕会让您感到不舒服。” “夫人对小孩子太严厉了,”阿布尔温柔怜爱地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爱玩爱疯的时候,我很乐意见到儿童解放天性。” 德曼拉夫人被客人堵了一下,木缇嘟囔道:“阿布尔小姐堪称当代影后。” 桑白却注意到,路箐看到他妹妹时,眼睛亮了一下,那种孤寂的气息收敛了不少。 路宝歌被阿布尔强抢过来,又回到了被一群男人围住的状态。她的眼睛里迅速泛起泪花,见路笳熙走了,才“嗷”地一声嚎啕起来:“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呜呜呜呜……” “别呜了,”桑白无奈地打断她,“小姐,收收你的眼泪。你现在的人设是一个坚强的姑娘。” 路宝歌惊呆了:“坚强谁说的” 木纾瘫着脸道:“系统。” 阿布尔小姐的影后模式切换,虽然脸上依然是笑着的,但温柔怜爱已消失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考。 “坚强的姑娘,”她评价道,“很像是你这种女孩子向往的类型。” “我这种”路宝歌有点蒙,脸上还带着一串泪珠儿。 阿布尔无情地道:“哭包。” 路宝歌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泪流直下三千尺:“呜呜呜呜呜辛晏你太过分了呜呜呜……” 众人是一脸的不敢直视。 “灰姑娘逆袭记。”木缇道,“这种情况,我觉得更像《简·爱》一点,毕竟宝歌也不用像灰姑娘一样去干活,只是单纯的冷落与欺凌。” “不过你继兄好像挺喜欢你的。”桑白道,“讲真,我看不出这个副本里有什么Bug。” 木纾冷笑一声:“明显的Bug会让你被榴莲砸死。” “……说得也对。” 但直到现在,剧情进展仍然是天衣无缝。 “为什么要叫灰姑娘呢?”抛出问题的是阿布尔。 “可能我们都是仙女教母。”开玩笑的是木缇。 “不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柳玉衡道,“之所以叫灰姑娘,是因为这个副本里有着一个与灰姑娘故事的相同点。” 众人都在努力回忆着灰姑娘的故事,木缇忽然幽幽地道:“所有的魔法都会在午夜十二点后解除……难道我们会在午夜十二点后消失?” 他幽幽的声音和惊悚的语气将大家吓了一跳,桑白气道:“消失就消失,别营造恐怖气氛。我说木缇,为何你的智商时高时低?” 木缇呵呵一声:“人都有犯傻的时候,像桑老大你这么聪明一个人,不也连语文都及格不了么?” 桑白:“……靠,打人不打脸你知道么?” “你刚才好像不是这么对我的呢。” 事实证明,火力全开的木缇战斗力堪比木纾,果然木家没一个好东西。 桑白无话可说。 第9章 首席执行官(2) 午夜十二点。 大家都在屏息等待。 路家别墅的那口大钟“咚咚咚咚”地敲了十二下。 最后一下浑厚悠长,敲在人的心头,让众人心中猛地一颤,然后齐齐不受控制地闭上双眼,七仰八歪地倒在地上。 金黄的落叶阔叶林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夜空和阵阵绚烂的星风。无数的飞行器在虹桥之上滑行,发出“咻”的声音,留下一点流星般的尾巴。 [欢迎来到星际征途模式。] [现在时间是零点零一分。] [这里是星空战场,请帮助没有记忆的宝歌完成战斗。] [敌方:雪狼星云。我方:秋寒星云。] [不得泄露身份。] [Ready go!] 一行行的字幕跳动在星空背景上,木缇嘀咕道:“怎么像进了《三体》。” 一艘军用飞行器停在他们面前,路宝歌探出头来:“你们是来支援的么?快上来!后面有敌人!” 她看向他们的眼神是完全陌生的。 此时的路宝歌是秋寒星云一个九级战队的指挥官,军衔是中士。 未来的联盟首席执行官的主要责任也是指挥战斗。 被迫支援的五人组一起跳上了飞行器,这才发现里面那个九级战队的队长还是熟人。 “晁——”木缇脱口而出,被木纾踩了一脚。 同为中士军衔的队长正是晁荼。 这个大概是一个模拟战斗模式,两方势力正互相殴打。晁荼和路宝歌正在跟对方一个走散的八级战队死磕。 “编号15367,编号15368,编号15369,火力集中九点钟方向!编号15370,编号15371,围剿那辆落单的飞行器!”路宝歌没有再管他们,而是对着通讯器指挥。 这个时候干脆果决的她,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坚强的影子。 晁荼是一贯的沉默,只是操作着控制台,飞行器一个诡异的转弯,尾端抛下一枚反物质炸弹,北斗自动导航系统引导着那枚炸弹飞向敌方的飞行器。 高智商的木家两兄弟在舷窗旁观察了一下局势,木纾回头道:“我建议让编号15367-15370组成雁阵队形围剿。” 路宝歌在位置图上看了看,眼睛一亮,毫不吝啬地赞美道:“好主意!你很厉害!”说着下达命令。 “轰——” 一刻钟之后,三辆八级战队飞行器被击落,飞行员被俘虏,物资被缴获。 路宝歌所在的九级战队暂时闲了下来,辖区内干干净净,没有敌方的踪迹。于是她很勤奋地将今天的指挥情况记录在智能光屏记录簿上,还举一反三,写了一大堆分析。 晁荼倚在驾驶座上,低垂着眸子看着奋笔疾书的路宝歌,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如水温柔。 [滴。] [成功让路宝歌熟练掌握指挥技巧——雁阵队形,加十分。] “什么玩意儿还有积分制的”桑白惊愕地看了看突然弹出来的光屏。木纾淡定地点了个叉,道:“作为一个清理者,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打过拟真游戏?星际副本都是这样的,不是谁都像卡尔老师一样,只会砸榴莲。” 在清理程序中的卡尔老师:“……” 柳玉衡坐在木缇旁边,看他摆弄着系统光屏。木家真的人人都自带欧气,过了没多久就给他翻出了一个星际征途攻略。 众人呼啦啦地围过来看,结果:“……” 语言:星际联盟通用语(德克拉娜语)。 德克拉娜语倒是看起来挺容易的,跟英语一样,组成的都是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但是,组合起来,大家惊奇地发现,他们不认识其中任何一个单词。 “为什么他们说着中文却不用汉字???”桑白觉得自己承受了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柳玉衡垂着眼眸沉吟了一下,输了一个小程序进去,那诡异的语言一阵扭动,片刻后转化成了中文。 木缇感动得不行:“天哪玉衡你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 柳玉衡咳了一声,“一个翻译小程序,很容易的,等会儿我教你。” 其余三人也没注意到他们两个,径自去研究那份攻略去了。 攻略包括星际地形图、政区划分图、路线图等各种地图,各种飞行器和武器的说明,军衔与战队编制说明,联盟法规,战略指挥技巧等等。内容之多之全,真是……令人头秃不已。 这期间敌方一支九级战队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被刚刚得了一堆物资的路宝歌等人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中途大家轮着指点了几句,系统又开始叮咚叮咚地加分。 木纾指着攻略道:“这些太全太详细了,我怀疑指挥学的课程里只涉及到了十分之一。” “那这样说来,”木缇道,“我们就把这些技巧全教给宝歌,就能疯狂刷分了?” “哪有那么容易。”阿布尔淡淡地道,“要她真正地蜕变成雷厉风行坚强果敢的首席执行官,不只是战略指挥的出色,还要学会接受失败、流血和牺牲。战场就是如此。” 她说这句话时,眼底明亮温润的光芒黯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讥诮的血色影子。 俗话说得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能力越小,责任越小。这个小小的九级战队分辖区好像真的没什么好打的,从午夜十二点到早上七点半,就只有两批战队来袭。七点半,五个人准时消失。 清晨的浅金色阳光顺着古典的镂空花窗一格格地往上爬,一枝白藤花懒懒地垂下来,小风铃似的花朵随风摇曳。 刚刚睁开眼睛,就隐隐约约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有些忧郁的钢琴声。 阿布尔走到旋转楼梯旁往下看,道:“是路箐。” 钢琴声如秋风落叶,金蝶随雁飞,带着一种极致的萧索感,但又极为干净,如同秋日绵邈明净的天空。 阿布尔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是钢琴家顾真的《Autumn》,我记得他和他的继妹都是著名的钢琴家,这首是有歌词的,这里有智能搜索系统么?搜出来看看。” 事实证明路副会长家真是设备俱全,房间的墙壁就具有搜索系统。桑白写了个“顾真”下去,那首《Autumn》就自己跳出来了。 “Autumn is singing. The golden butterflies are dancing. The autumn wind is clear and the jackdaws gather and disperse.” 楼下的钢琴声忽然急转直下,悲怆地叹息着。 “When the real war comes, will you continue to be brave When the stars no longer shine, will you fight for me When the world is no longer simple, will you abandon me When autumn is fading, will you become my legend” 似乎是在讲一个悲伤的故事,以战争为大背景。 下方附有顾真兄妹的介绍。 顾真(2053-2076) 顾筠(2055-2075) 短命得可怜。 两兄妹出生的年份,被世人称之为“灾难来临之前的狂欢夜”,在2063年,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在乱世之中流离失所的兄妹两个历尽艰辛,创作灵感一个接着一个。 《清理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 2071年,十七岁的顾真和十五岁的顾筠参加了少年志愿军,75年,在重大战役九·二四新云会战中,大批士兵反水,顾筠带领她的战队浴血奋战,壮烈牺牲。顾真因此得了精神分裂症,留下最后一曲传世名曲《Autumn》后,自杀身亡。 这一段历史看下来,众人齐齐沉默。 十几岁的路箐弹这首曲子干什么呢?路宝歌和顾筠又有什么相似之处?容不得人不多想。 楼下忽然传来德曼拉夫人的呵斥声:“路箐!我不允许你大早上的给我弹这么不祥的曲子!” 钢琴声戛然而止。 “滴”地一声,路宝歌扶着额头走了出来:“诶,昨晚做了一个晚上的梦,头痛得要死,你们昨晚上真的消失了么?” 桑白心说昨晚上我们陪你打了一夜的仗,我们都不头疼你还头痛呢。 木纾抽了抽嘴角,似乎有着与桑白同样的想法。 路宝歌貌似没有她作为路家灰姑娘时的记忆,事实证明问她也没用,一问三不知。路箐又是个沉默孤僻的,只会在音乐中宣泄他的想法。 这条线索就中断在这里。 令人迷惑的是路副会长并没有过多关注他们这群客人,好像他们是一群借住在家里的游魂似的,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众人对他也没什么兴趣。 “秋寒星云……”木缇默默地搜索着昨晚的秋寒星云和雪狼星云,令人惊讶的是秋寒星云正是金河星系所在的星云,也是顾筠的牺牲之地。 而雪狼星云,就是九·二四新云会战中秋寒星云的对立方。 第10章 首席执行官(3) 九·二四新云会战牺牲名单。 编号00022洛德西上将。 编号00039云停上将。 编号00041朱丽曼上将。 …… 编号15365顾真中士。 编号15366顾筠中士。 一行行黑色加粗字体触目惊心,没有人说话。 大家都记得,昨天晚上那支九级战队队员编号。 编号15365队长晁荼。 编号15366指挥官路宝歌。 或者说…… 编号15365队长顾真。 编号15366指挥官顾筠。 一阵死寂的沉默。 众人的表情仿若被雷劈完后又摁在避雷针上摩擦了一边,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要多凌乱有多凌乱,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路宝歌,疑似顾筠转世。路箐,身份不明,疑似顾真或者说晁荼的转世。 众人这才想起路箐那一贯忧郁的面庞上确实有着晁荼的影子。 但这特么的是星际啊。 建国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妖精早被消灭完了,转世这个说法好像并不太靠谱。 “午夜十二点后,所有的魔法就会消失——”木纾忽然间恍然,“这里才是魔法!星际征途模式才是真实的!有Bug预知了未来,模拟出战争已过了很久的幻境!其实现在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期间!” 桑白愣了一下,显而易见,这个Bug是成天忧郁的路箐,或者是说顾真或晁荼。 好像不太对。 上一个世界的Bug还是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倒了保温杯偷了高跟鞋才揪出来的,这个世界怎么仅凭一首《Autumn》,那Bug就自己跳出来了? “应该不是晁荼,”他道,“他是真人与NPC融合,清理程序清理不了的。” 木纾不置可否。 阿布尔站在垂着一枝伶仃白藤花的窗前,垂眸看着楼下的花园。路宝歌在秋海棠中站着,晁荼则站在更远的地方摇摇望着她。 薄光如泼,花气似薰,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一个背对着另一个看秋海棠上的金蝴蝶,一个看着另一个,身影隽长。 “魔法是他施的,”她淡淡地开口,“但Bug不是他。” 桑白奇道:“为什么?” 阿布尔淡定地道:“你不懂,女人的直觉。而且这个魔法最好不要破,不管对我们,还是宝歌和晁荼,都是有利无弊的。” 她说完后,视线又转向窗外。晁荼若有所觉地抬起来头来,那双漆黑的眼里隐隐泛着深紫色的星河漩涡,像魔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众人对着那面搜索墙,愣是把第三次世界大战时顾真兄妹的行踪记录全部翻了出来。 “15区,应该就是他们的辖区了吧。”木缇盯着在秋寒星云和雪狼星云之间的新云谷辖区图。智能系统立刻标出了这个辖区的历史。 9月1日,击落九级战队飞行器5艘。 9月7日,击落八级战队飞行器3艘。 …… 9月14日,击落八级战队飞行器4艘,九级战队飞行器12艘。 也就是说,离九·二四新云会战还有十天。 十天,七十五个小时,大概折合三天,也就是说,他们要在短短三天之内,让路宝歌和晁荼学会得以自保的战略指挥技巧和战斗技巧。 时间太赶。 而且…… “十天之后,魔法会彻底消失,你们该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了。——施魔法的人。” 这张纸条是夹在装着马斯卡彭奶酪的碟子下,由智能机器人女仆送过来的。笔迹极丑,歪歪斜斜,力道不匀,貌似是用左手写的。 “施魔法的人,”木缇道,“是晁荼。什么叫我们该去的地方?我们该去哪里啊?” 柳玉衡慢悠悠地过来看了看那张纸条:“还用说吗,星际联盟大楼,没办法赶到九·二四新云会战的地方。” 木纾脸色不太好,就差在脸上挂两个大字。 麻烦。 楼下又传来德曼拉夫人的呵斥声:“哦,路宝歌,你简直是个没教养的野孩子,不知礼仪,疯疯癫癫——快把你的裙子整理好,乱七八糟的像个什么样!” 影后阿布尔小姐又得下楼去拯救灰姑娘了。 等她上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勉强,一跨进门内便冷了下来。木缇奇怪地问:“怎么了?” 阿布尔指了指怯生生的路宝歌:“她的记忆,被清除了。而且被清除的那部分都是关于我们的。现在的她纯粹是路家的灰姑娘,不认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不记得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谁是顾真顾筠了。” 众人都愣住了。 显而易见,是那个Bug做的。 谁?德曼拉夫人?还是她三个继姐? 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咚、咚、咚。”有人顺着旋转楼梯上来了,是晁荼。 他走得很急,踏在楼梯上,脚步声如战斗鼓点般。他微微喘了口气,直接进了房门。 “……”大家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晁荼抬起眼眸,见路宝歌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似乎松了一口气:“阿宝在你们这里,还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就算是在上一个世界也没开口说过这么一长串的话,没等众人惊讶,他又一口气道:“现在只有你们这里是安全的了,我的魔法里有外来侵入者。阿宝的记忆被清除了,我的能力也仅限于自保。纸条看见了么?这几天待在房间里别出去,这里不安全。” “你……是顾真?”桑白试探着问。 晁荼点了点头,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晁荼只有这个世界的记忆。 确认完身份后,脑子里开始分析晁荼的话,然后众人惊觉过来——齐齐向第六感超强的阿布尔小姐投去敬佩的眼神。 “好,我们不出去。”阿布尔小姐安之若素,干脆利落地向晁荼点头。晁荼似乎急着要去做什么事,放下一件东西就匆匆走了。 那是一本书,放在桌子上,黑封面,六个烫金大字格外显眼。 时、空、穿、梭、手、册。 柳玉衡的目光落在那本书上,眼神中有一丝丝的惊疑不定。因为在上一个世界中,这本书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别称。 诅、咒、之、书。 不过他很快就收起那丝惊疑不定,垂下眼帘,双手交叉叠于膝头,后背靠着沙发,面无表情。 “时空穿梭手册……就是晁荼用的吧。只是他的能力不够,午夜十二点后就得回去了。也就是说,路副会长的别墅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境,而是很多年以后的一个地方。”木缇嘀咕道。 木纾翻开目录页。 Part1 诅咒之术 Chapter1 天降榴莲 木纾:“……了不得了。” 为什么一本时空穿梭手册里会有诅咒之术?关键是这个诅咒之术怎么这么眼熟呢? 木缇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安静如鸡。 桑白喝了一口柠檬水凑过来看,然后:“噗——” 阿布尔差点跌了一跤。 木缇小声道:“是诅咒之书……不对,迪曼只找到了残本,诅咒之书应该是这本时空穿梭手册的一部分。” 桑白含着剩下的柠檬水,不想说话。 震惊到麻木。 How exciting. 木纾瘫着脸翻过去到Part2,叫做时间魔法。 两个Part之间隔着一页,画了一个深紫色的星河漩涡,阿布尔一眼认出,正是她在晁荼双眼中看到的。 她沉吟了一会儿,并没有阻止木纾继续往下翻。 时间魔法这一块记录了如何回溯时空和穿越未来,要多扯淡有多扯淡,要多邪教有多邪教,这里面内容是拿出去可以作为一本长篇玄幻小说的大背景,宣传一下还会被贴上“不信谣,不传谣”标签的那种。 反正木家双学霸都对它嗤之以鼻。 什么时空之门啦、精神之力啦、修炼啦……一抓一大把。 不务正业者桑白倒对时空穿梭手册很感兴趣,捧着它研读了一整天,差点被洗脑了。 夜半十二点钟的钟声敲响,时空魔法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晁荼的魔法被扰乱的缘故,时间又往前跳了一截,直接到了九月十六号。 木纾仰头看了看飞行器上的时钟,脸又瘫了。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轮番上阵,疯狂给路宝歌灌输指挥知识。还好这小姑娘眼泪虽然多了点,但脑子也没进水,理解能力和学习能力都是顶尖的。 “15367!15368!15369!雁阵队形!15370!15371!两侧掩护夹击!用北斗cs2215反物质导弹轰炸!” “轰——轰——轰——” 炽红的火焰喷成了一道岩浆长河,在黑色锦缎一般的夜空中缓缓流淌。几艘飞行器在高温之下迅速溶解,灰飞烟灭。 路宝歌呼出一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连续几夜高度紧张的她脸上不由现出疲惫之色来。 阿布尔站在她身后,仔细端详了一下辖区监控图,冷不丁地道:“顾筠,我们要走了。” 路宝歌差点跳起来:“什么!你们要去哪里?” 阿布尔微微一笑:“回我们该回的地方去。” 路宝歌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露出难掩的失落之色。 阿布尔却轻轻俯身,认真地望向她,用只有她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段话。 “顾筠,你记住。无论碰到什么,最重要的是你和你爱的人。只有你们活下来了,才有机会再次战斗。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和流血。”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时钟显示星际联盟标准时间七点三十分。 15区的星空退去,虹桥上滑来一艘飞行器。是上次带他们进来的哑光黑。 依然是舒适的幻境和聒耳的音乐,但这次众人都没有心情去调侃。 九·二四新云会战即将开始,他们漫漫旅途中只有短短十几天相伴的两个朋友,奋战在那片茫茫星海中,前途未卜。 阿布尔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 眼前慢慢浮现出一片玫瑰色的海洋,还有那个人手中大束沾着鲜血的琥珀色冬玫瑰。 我从不祈祷。 但这次,我希望我的朋友们荣耀归来,白头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 晁荼和路宝歌的CP不是骨科!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都没有血缘关系! 只是继兄妹! 第11章 首席执行官(4) “敌方大批战队来袭!敌方大批战队来袭!” “6区七级战队全体叛变!6区七级战队集体叛变!” “15区准备战斗!15区准备战斗!” 刺耳急促的广播声将昏昏沉沉的路宝歌猛然惊醒,她睁开双眼,清澈透亮的瞳仁中泛起数条鲜红的血丝。 晁荼在后面拉了拉她,低声对她道:“阿宝。” “怎么了?” “不管怎么样,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晁荼极为郑重的眼神吓了路宝歌一跳,她讷讷地应了声好。 像这种话阿布尔已经跟她强调过一遍了,路宝歌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阿宝是她的小名,晁荼很少这样叫她,特别是自开战以后,就直呼她的名字顾筠了。 路宝歌心跳得很快,沉甸甸的,有极度不详的预感。 她将视图切换到1区,有大批HTV飞船正载着雪狼星云的敌人向着新云谷而来,在星空中留下雪色烟云般的轨迹。 “轰——”是1区开炮了。只是那炽红惹眼的火光却是朝着2区去的。 “怎么回事?”路宝歌惊得跳了起来,2区战队猝不及防,被毁掉了三艘飞行器。视图光屏忽然“滋啦——”一下闪成了灰白雪片花,跳了几秒之后,出现了一个监控场景——1区特级战队的指挥官洛德西上将和队长云停上将被拷了起来,锁在飞行舱的角落里,昏迷不醒。 路宝歌捂住了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1区战队叛变!2区启动紧急防御!”广播冰冷的声音一下下敲打着众人的心房。 “轰——砰砰砰砰!”无数火光炸开,滚烫的烟白色气浪如潮水般翻涌而来,隐隐约约能看见数十架飞行器的残骸。 路宝歌颤抖着手,点开通讯器。 “15区是否忠诚?” “永不叛变!”她的队员声音无比坚定。 路宝歌揉了揉眼睛,声音又涩又哑。 “很好。” “全体准备战斗。”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晁荼默默坐到了控制台旁,按下按钮,“突突突突”几声,飞行器反物质攻击系统和自我防御系统同时开启。 “咻——” 雪狼星云的敌人势如破竹,路宝歌听着广播不断播报着某区沦陷或者叛变的消息,心中渐渐冰凉麻木。 “14区沦陷!14区沦陷!” “15区准备战斗!15区准备战斗!” “全体准备——”路宝歌再次按下通讯器,开始指挥。 “编号15367,编号15368,两侧夹击!” “编号15369,编号15370,编号15371,扇形防御面!” “指挥官顾筠请求启动辖区防卫系统和反物质攻击系统!” “请求通过。” “请求16区联合战斗!16区是否叛变?” “16区已叛变。” “17区!” “17区正在对战16区。” 路宝歌悚然,转头一看,果然她们后方的辖区已经一片滚滚炮火。 “启动最新k-20反物质火箭炮!启用北斗导弹导航系统!启动密集火力网模式!启动手动驾驶飞行器模式!开火——” “反物质导弹攻击!核武器攻击!”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过后,众人都出现了短暂性失踪。晁荼驾驶着飞行器来了个漂亮的扫尾,避过了飞来的飞行器碎片。 首当其冲的大批飞行器被着一大波火力攻击炸得尸骨无存,路宝歌鼓励道:“好样的!就凭这一波,我们怎么也能连升两级!继续!” “编号15368,编号15369……” 15区凭借着优良的武器,过硬的防范系统,极高的击落率和出色的指挥,硬生生将敌人拖住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足够将消息传回总部,援军赶来了。 晁荼看着后视镜中大批赶来的支援军,唇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前世没有那群人的帮忙,就凭阿宝的菜鸡技术,只拖了十五分钟,整个15区就挂掉了,关键时刻还是阿宝将他推入了救生舱。 这次,历史要改写了。 他的双手已经因为可怕的摩擦力而磨出了鲜血,轰炸声和大幅度震动让他的身体差点死机。路宝歌也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大声嘶吼,令她的嗓子又疼又哑,血腥味不住地往上窜。 现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真好。 援军赶到了15区时,九级战队已经奄奄一息,不过大家都没有牺牲成。雪狼的敌人很快就被轰掉,他们这群战队也被送上飞行器,飞回秋寒星云进行治疗和修正。 变故突生。 当飞行器飞到金河星系上空时,遭到了伏击。关键时刻晁荼将路宝歌推进了救生舱里,自己只带着救生伞,往金河星系坠去。 “哥哥——”路宝歌扑到救生舱门边,看着那个急速坠落的小点,突然头痛欲裂。 被清除的记忆猛然进入大脑。 有游戏外的路宝歌的,有前世顾筠的,也有灰姑娘路宝歌的。 有关于晁荼的,有关于顾真的,也有关于路箐的。 点点滴滴。 …… 星际联盟大楼。 “援军到了没?再没到我就把联盟大楼炸了!”桑白急匆匆地过来,却见木纾呆立在广播前。 “战队回归时遭到伏击,……牺牲,………顾真中士,顾筠中士下落不明。” “……怎么会这样?” “失踪地点为金河星系。 …… “When the real war comes, will you continue to be brave When the stars no longer shine, will you fight for me When the world is no longer simple, will you abandon me When autumn is fading, will you become my legend” 当真正的战争来临时,你还会继续勇敢下去吗? 当星空不再闪耀,你会为我而战吗? 当这世界不再单纯,你会抛弃我吗? 当这秋天渐渐黯淡,你会成为我的传奇吗? 绵邈悲凉如秋的旋律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响,每一个音符都是那人对她的深爱。 他像高山之上沉默的金叶松,一树金叶如蝶栖息。他可以为她披霜带雪,只为她这枝白藤花葳蕤繁盛。 爱情就像松香与花气共同入酒,又烈又疯,干柴烈火,令人流泪不止,薄凉得像秋天。 入口却绵软温长,像一生每一轮的四季。 你是我的,我的荣光也是你的。 我要把一整片星空捧给我的灰姑娘。 我会回溯时空,只为求你一丝生机。 …… 路宝歌坐在舱门旁,哭得不能自己。 你不是说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么?不是说要保证安全么? 我会继续勇敢下去的。 我会为你而战的。 我不会抛弃你的。 我会成为,你的传奇。 那么请你,也不要抛弃我。 …… 路宝歌擦了擦眼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站了起来,坐到控制台旁,驾驶着救生舱往玉露星飞去。 那片漂亮的温带落叶阔叶林仍如另外一个时空那样,灿灿金辉。路宝歌下了救生舱,只带了必备的工具和武器,往落叶林深处走去。 玉露星是没有黑色的天空的,即使到了夜晚,它的天空依然是淡淡的金色,无数颗星辰在灿烂的背景之下,像一个个白色的小光点。 走了一整天的路宝歌忽然停下,望着前面的高大别墅,突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时空魔法的产物么? 她飞快地跑过去,却发现偌大的别墅只是一个幻影。在幻影的中心,躺着一个昏迷的人。 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脸庞在金灿灿落叶的映衬下,质地有如象牙般光滑洁白。 他静静地躺着,要不是军装上的血迹,路宝歌都要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路宝歌捂住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尽数落下。 是残留的时空魔法感受到了主人的危险,将他带到这里的。 路宝歌跑过去,吃力地将他背起来。那栋美丽的别墅,顺时化为点点粉尘,消失在空气中。 一只手缓慢地绕过来抱住了她,路宝歌转过头,只见晁荼那双有着深紫漩涡的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手指轻轻划过她满是泪水的面颊。 然后是一个带着血火之气却十分轻柔的吻。 “别哭。”他轻声说。 “他们回来了?在星际医院?”阿布尔急切地问道。 木纾点了点头,向桑白道:“快去看看!” 星际医院。 一排排病房都显示着“正在手术中”,同为重伤的路宝歌却迟迟不愿进入病房,而是盯着晁荼那间急救室,死活不肯离开。 众医护人员也不可能架着她走,毕竟是立了特等功的英雄。 “病人落地时受了极大的冲击力,脑部淤血严重,我们在这方面的专家出差了,一时赶不回来!” “可是他不能再拖了!” 桑白等人一进医院,就听到了这番讨论。 “怎么可能这么严重!”路宝歌情绪激动,“我找到他时他还醒着,他,他还跟我说话了!” 医生怜悯地看着她:“那大概是因为你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能醒过来看你最后一眼也是奇迹了。” 路宝歌呆怔了很久,半晌把头埋入膝盖,众人都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呜咽。 “……”桑白抿了抿唇,表情严肃起来,“我来。” “我是脑科医生。” 第12章 首席执行官(5) 一个俊秀的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年轻人。 脑科医生。 觉得自己是专家级别的。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那位医生断然拒绝:“不行,我们医院要对病人的生命负责,可不能让你乱治。脑科那边还有几个年轻人,让他们来拖一会时间。” 桑白紧抿着唇,表情非常复杂。 木纾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知道他此时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冷冷地开口道:“你怎么知道他治不了?叫他治还有一线希望,叫那几个小医生过来那可不就是等死么?还对病人的生命负责呢,我看是不敢承担责任吧。” 医生被他噎了一下,气得脸红脖子粗:“那你怎么证明他能治?” 这个木纾也证明不了,正踌躇间,桑白面无表情地道:“我姓桑,你应该知道这个姓氏。” 游戏也是和现实接轨的,外面有些事情跟这里都一样,比如著名的医学世家华阳郡桑家。 医生瞪大了眼睛:“你是华阳郡桑家的人?” 桑白不置可否。 医生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拿来一张表格:“好吧好吧,让你进去看看,先把这个表格填了。你们华阳郡桑家可是著名的医学世家,那叫一个人才辈出。年轻一辈也有个脑科医生,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国际医学组织的高级会员了,可惜有一次帮他朋友的母亲做手术,器械中途被恶意替换掉了,导致手术失败,朋友跟他决裂,他也从此退出医学界了。对了你跟他什么关系,他叫桑——” 桑白将一张表格拍在医生面前,止住了他的唠叨。倒数第二行劲瘦潦草的签名特别显眼。 曾用名:桑舞雩。 医生抽了抽嘴角,咽下了他将要出口的那句话,眼神有些敬畏地将桑白领进了急救室。 木纾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 “为什么不当医生了?” —— “医闹。” 他的目光有些沉。 原来如此。 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顶着多大的心理压力,重新拿起手术刀,走上手术台,去挽救他另一个朋友的生命的? 也许这是医生的本质上的情怀,永远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从自己眼前逝去。 路宝歌已经抬起头来,看着急救室的方向,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 “你会怪他么?”木纾冷不丁地问,“如果手术失败的话。” “什么?”路宝歌有点懵,茫然挣扎了一会儿后,才坚定地道,“不会。他是去救阿荼的命。他尽力了。” 木纾呼出一口气,看着急救室门口亮着的灯,呼出一口气,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 为了避免某些情况,医院开放了手术室监控通道,病人家属可以全程观看手术过程。一群人就坐在监控室里,看着换上白大褂的桑白细致地检查每一项手术器械。 这是那次“医闹”事件留下来的后遗症。 木纾却没来由地一阵心疼。 “手术开始。” “麻醉。” “准备开颅。” 各种仪器的运行状况灯闪动着,手术台旁的图表曲线缓慢的浮动。桑白拿起一把切皮手术刀掂了掂。 冷冷的金属光一闪而过,刀柄握在手中,分外契合。 就像封笔数年的文人重新研墨,颐养天年的老将重上沙场。虽然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他精准地使用着刀和电钻,监控室里众人的心随着那每一次起伏而跳动。 虽然场面有些血腥,但没有一个人提出要离开。 连续三个小时。 急救室的门打开,桑白慢慢地走了出来,脸色很苍白,但眼底满是释然。 “手术很成功。” “已经将他移入了无菌舱。” 众人都送了一口气,路宝歌却摇晃了一下,向后倒去。 “宝歌!” “没事,只是之前精神高度紧张,现在身体突然放松下来,透支了而已。”桑白一边脱掉白大褂,一边走了过来,“据说是轻微脑震荡和声带中度受损,等会儿还要去做个声带修复的小手术,指挥官的嗓子可是很值钱的。”说完,他自己先咳了几声。 木纾扶住了他的肩膀,触感坚硬,瘦骨嶙峋。 他垂了垂眼眸,轻声问:“累不累?” 桑白笑了笑:“还好吧,太久没上手术台了,有些不习惯而已。我又不是病歪歪的小姑娘,你这么紧张干嘛?” 在场唯一清醒的女性阿布尔小姐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桑白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扭转:“——小姑娘也是很棒的,一点儿都不比男人差。” 木纾没忍住,低头闷笑了起来。 一周后,晁荼和路宝歌恢复出院。 新云会战的战士们大多在伏击中遭遇不幸,他们的名字出现在了烈士名单上,他们的黑白照片录入了秋寒星云互联网烈士堂。 而活下来的战士们集体记了一等功,连升五级。晁荼和路宝歌都获得了少将军衔。 这种跨越一个大级别晋升的情况,也只有在这种大型战役中才能见到了。 却是战士们拿命换来的。 秋寒星云的人民永远记住了九月二十四日这一天。在这一天,横亘在秋寒星云与雪狼星云之间的新云谷区中,留下了二百七十一名战士的骸骨。 以后的每一年,每当到了这一天,整个星云上空都会响起哀悼的鸣笛声。 人们手捧着洁白的安息花,轻轻地放入烈士陵园。 安宁的和平永远是踩着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 致敬为国而战的英烈们。 而新云会战过后的第三周,秋寒星云所在的星际联盟召开紧急会议,地点是秋寒星云的金河星系的西风星,史称“西风会议”。 会议主题是与叛变的法西斯联盟的决战。 联盟会长魏县同志指出,当下战乱不断,联盟人民生活遭到严重的干扰,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联盟经济发展停滞,社会秩序混乱。 所以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尽快结束战争。 西风会议之后,联盟组建了决战远征军,由现任首席执行官颜帛萝同志担任总指挥官,由原联盟御风军元帅林筱同志担任远征军元帅。 在这支远征军中,有一支特殊的队伍。 它的名字叫做新云战队。 级别为一级。 队长晁荼少将。 指挥官路宝歌少将。 这是史上唯一一个由少将而不是中将领导的一级战队,也是唯一一个用地名来命名的战队,只因新云战队的战士们都经历过那场难忘的战役,他们用他们特殊的方式,来纪念他们在新云谷中逝去的战友。 《清理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5 总有一天,法西斯乱党会被打败,新云会战中的叛徒也会被绳之以法。 光明也许会迟到,但从不会失约。 雪狼星云新闻广播站。 “十月五日上午,联盟会长黛绥青女士于凤皇星系朱雀星上召开紧急会议。黛会长指出,接下来星际联盟必会组织决战远征军,我们要贯彻伟大的法西斯精神,与联盟决一死战,争霸星际,让法西斯的旗帜飘扬在联盟大楼上空!” “联盟路副会长表示,只要是黛绥青女士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只要是黛绥青女士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守。” “法西斯联盟首席执行官施楠女士称之为“两个只要”,并对其大为赞赏。” 被严重洗脑过的法西斯联盟的人民们对“两个只要” 方针十分膜拜,法西斯联盟会长黛绥青更是被神化成远古时期上天派下来拯救世界的天使长。 远征军中,随队指导外援人员木纾看着这份出自星际摘星社的、极具讽刺意味的报道,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大概是个邪教。 随队医生桑白凑过来,看到那一版报道,差点被一口雀巢咖啡呛死。 只见报道之下还配着一图讽刺彩印漫画,上面头大如斗的黛绥青女士正在讲话,下面是无知的法西斯人民,对着电视屏幕顶礼膜拜。 漫画名:《法西斯的圣灵会长》。 桑白:“……哈哈哈哈哈。” 他先忍不住为黛绥青女士的美丽形象笑了一阵,再为领导阶层无脑的“两个只要”笑了一阵,最后终于唏嘘道:“这就是一群没脑子的。” 当年建国初期也犯过同样的错误,可我国的党和人民没过几天就纠正过来了,没在一条路上磕到底。 可这法西斯联盟,是全员凌乱啊。 一个联盟的悲哀。 腐败不靠谱的领导阶级。 愚昧无知没主见的人民。 注定完蛋。 木纾往后靠了靠,“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 桑白接过了那份报道,仔细看了一遍,眼皮子跳了跳:“路、副、会、长?” 路笳熙? 那不是时空魔法的产物么? 他恍然大悟:“那个Bug哪里是德曼拉夫人啊,是路笳熙啊!” 木纾懒懒地道:“查查,确认一下。” 为了让士兵对敌人更了解,星际联盟将法西斯联盟的所有关键信息都录入了飞行器上的搜索引擎,特别是对于这些领导阶层。很快,路副会长的老底就在他们眼前抖出来了。 姓名:路笳熙。 性别:男。 职务:法西斯联盟副会长。 下附清晰大图。 “也就是说,路箐那段时间,掌权的是法西斯?法西斯已经取代了现任联盟,成为了新的星际联盟?”木纾想到路笳熙那个星际联盟副会长的头衔,有些郁结。 “不过很快就会倒的,历史已被改写。”桑白点了点高清大图上路笳熙的鼻子,“我不知道他的具体方位,不能直接清理掉他,不过,这样看起来,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哦。”木纾脸上露出浅浅笑意。 第13章 首席执行官(6) 无声的夜如潮水般将人窒息,天边万道闪亮的白光,各种飞行轨迹如同某种神禽展翼飞过,雪白的尾羽迤逦十里。 它压抑而又喧嚣。 代号为B-2226的环衡塘星系行星碎片断裂带如同一道界限,将两个敌对的联盟隔开。界限的两边,数以亿计的飞行器静静悬浮在半空,蓄势待发,如飞天明灯,暖光如融。 这实在是很美很瑰丽的景象,但没有人会带着轻松的心情去欣赏,包括此时正观看现场直播的联盟公民们。如果可以,他们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看到这种景象。 晁荼和路宝歌并肩而立,默默地看着敌方标志性的火红色飞行器群,全景图被许多条线条分割成一个个小方格,可怕的是每个小方格里都挤挤挨挨地占了两到三架飞行器。 真让人直犯密集恐惧症。 法西斯联盟会长黛绥青女士首当其冲,站在领头的火红色飞船上。她今天的战袍特别有意思,就像披了条法西斯联盟的旗帜似的,色彩明艳,配上她那张老脸,视觉效果十分之……震撼及恶心。 溜须拍马小能手路副会长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桑白在全景图上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他的人影。 “真是一个懦夫。”他冷哼道。 火红飞船里,黛会长的独子——那位剧情中灰姑娘的王子——裴安·蒂亚正在调试着全景图。他与他母亲的长相大相径庭,因为担起过“王子”的重任,他长得还是十分俊朗的。一头柔顺的金色短发,还有碧玉般的瞳色,将他的皮肤衬得愈加白皙。 他身着雪白的法西斯空军军装,肩上佩着象征联盟的金色流苏,动作优雅,身姿文秀,让人很怀疑他是不是黛会长的亲儿子。 不过据说他有一个跟他一样美貌的父亲,是黛会长强取豪夺的平民。 全景图放大到路宝歌所在的飞行器前。 裴安突然停住了调试的动作,盯着飞行器指挥台前的路宝歌。她漆黑的长发盘成发髻,掩盖在军帽下,只帽檐下露出一点碎发,雪白到耀眼的肌肤,同样漆黑的湿漉漉的鹿眼,樱粉色的唇瓣。 肩上有着少将军衔的标志,以及新云会战的一等功徽章。 神采飞扬。 裴安那双碧色的眼眸眯了一下。 他手指搭到通讯器上,开始call他娘的走狗路副会长:查查对方位于全景图平面直角坐标系(30,45)位置哑光黑飞行器上的女少将。 法西斯联盟太子爷实力诠释了什么叫一见钟情之后开始计划怎么搞你。 “钉。” 路笳熙发来了一份文件。 姓名:顾筠。 性别:女。 军衔:少将。 曾获荣誉:新云会战一等功。 现今职务:新云战队指挥官。 这是法西斯联盟能得到的路宝歌的所有信息。 裴安的手指点在那个“新云会战一等功”和“新云战队指挥官”上,唇角不屑地勾了勾。 竟然是新云谷出来的。 这个女人可能有点难搞。 而一边的路副会长猫在飞行器的后舱里,手里拿着通讯器,看着路宝歌的资料,若有所悟。 太子爷大概是看上路宝歌了。 还有一个晁荼。 哦,这该死的甜美的修罗场。 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轰轰轰——” 法西斯们终于按捺不住了,抢先开火。联盟早有准备,张开纳米防御网,将一堆的导弹给兜住。 “嘀。” “已瞄准平面直角坐标系(24,1)。” “即将启用m-2021版超导系统。” “砰!” 全景图中炸开一片绚烂的烟红色火花,大批深红色的烟雾向两边扩散。超导的威力无可比拟,半分钟后,只有几架破了半边的飞行器摇摇晃晃地闪出爆炸范围,“嗡”地一下废掉了。 这一炮,是新云战队开的。 新云,新云,要第一个踏过敌人的残骸,晕染山河血火,一手高举星际联盟旗帜,一手高举英魂的火种,在战斗中,祈求埋葬的亡灵安息。 星际通讯频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阻止他们。 黛会长气得肺都炸了,她一把抓过通讯器:“我会让你们难受的!开火!把我们的超导也调出来。” 敲着全景图的裴安差点翻了个白眼,超导这种大型武器,本来是要后面再拿出来的,星际是为了给新云谷的牺牲人员报仇才提前启用超导,妈妈你凑个什么热闹啊! 可惜的是黛绥青女士没有听到她儿子的腹诽,直接亲自动手,发送了一颗超导。 向着新云战队的方向。 “全员分散撤退!”路宝歌都没想到黛会长会蠢到这个份上,吓得赶紧按下通讯器,“请求开启纳米防御网!” “请求通过。” “请求开启反物质攻击系统!” “请求通过!” “编号新-15367,编号新-15368,左侧180°式翻转撤退!编号新-15369,编号新-15370,右侧旋回式撤退!”路宝歌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一边抽空抱怨道,“黛绥青神经病吧。” 法西斯的超导冒冒失失地冲进来,先被纳米防御网挡了一下,再被反物质攻击系统毒打了一顿,奄奄一息地飘进来,轻飘飘地“砰!” 数架飞行器漂亮潇洒地翻转回旋,避过了爆炸余波。后舱的外援指导人员木缇被颠得七荤八素,喃喃地骂道:“这该死的黛绥青,your mother is flying in the sky。” 柳玉衡:“……她自己现在就在天上飞,你也是。” 木缇:“……你在说啥baby。” 黛会长的令堂有没有在天上飞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要疯了。 外面轰隆隆的爆炸声都掩盖不了她的咒骂:“*@*&#……什么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凭啥人家就能击中我们,自己躲过超导,你们就不行!给我开足了火力网,冲冲冲!杀杀杀!奥利给!” 裴安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他虚脱般地起身:“母亲,我从舱里调辆飞行器去了。” 黛会长兀自对通讯器大吼大叫。 好了 ,星际娱乐社很快就会有大批的新闻素材稿了。 一架不起眼的月光白飞行器从飞船后舱里滑出,悄悄地穿越了那条火力密集的界限,往新云战队飞去。 “咻——” 数架飞行器在空中飞舞,路宝歌一边对着通讯器指挥,一边在百忙之中跟晁荼打手势。 这种星际群战就像打游戏,对操作手速、计算能力和反应速度要求极高。而指挥官更像是球队的二传手,ta要对队里每一个战士的性格和配备飞行器的性能有着极为透彻的了解,有合理的分配安排,也要对局势作出正确的判段,并作出相应的指令。 大家都很不容易。 新云战队的飞行器配合紧密,飞舞穿梭间不时飞出些炮弹之类的。 一般的飞行器很难靠近这支战队,通常是飞到一半就被轰下来了。 那架月光白却无声无息地来了个横转走位,一波三折,歪歪扭扭却骚气无比地避过了“嗖嗖嗖”的炮弹,静静地潜伏到哑光黑的旁边。 “编号新-153——咦?”路宝歌余光一瞥,正好看见了一双幽幽的碧眼。 与此同时。 “有不明飞行器闯入!有不明飞行器闯入!” 晁荼一压控制杆,一枚炮弹飞了出去。月光白像条滑溜溜的鱼,骚气地贴着爆炸范围边缘飞过。 外援指导木缇瞬间感觉自己起了作用。 他丢下联盟报冲过来,掀开舷窗上的活板,手动架了一台k-20反物质火箭炮。 继承他哥的事业。 好歹他当学生的时候也是个打游戏的高手,这年头拟真战地游戏也不少。 “咔嚓”一声,炮弹上膛。 “滴”,红外线瞄准模式。 “轰——” 裴安也没想到这年头还有手动操作发射火箭炮的,关键是这火箭炮还挺准。法西斯的课程都是教他如何躲避带导航的火箭炮,如何判定导航轨迹,可手动操作发射的火箭炮他不知道怎么躲啊! 月光白躲闪不及,尾巴被火箭炮轰得焦黑。巨大的惯性让裴安一头撞在特制玻璃上,差点没将他撞得头破血流。 “女人,我要你好看!”他朝外吼了一句,将飞行速度调至最高档,摇摇晃晃地冲出了新云辖区。 路宝歌莫名其妙:“我本来就很好看啊,他想干什么?” 被忽略的木缇幽幽地道:“发火箭炮的是我,他骂你干什么?” “……” 通讯频道里突然响起指挥官颜帛萝的声音:“九点四一分时法西斯联盟会长之子裴安·蒂亚驾驶一架月光白飞行器进入新云辖区,请顾筠少将通报辖区情况。” “裴安·蒂亚!”路宝歌惊呼出声,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报告总指挥官,裴安·蒂亚的飞行器被我方外援损坏,他已逃离新云辖区。现在辖区安全等级为五星级。” 颜帛萝道:“好的,已锁定目标飞行器,开始围剿。” 事实证明裴安的驾驶技术还是十分出色的,在开着一架烂尾巴飞行器的情况下,还能勇闯火力网,安全地回了法西斯那边。 黛会长看他风姿楚楚地出去,满头是血地回来,差点犯了心肌梗塞:“噢,我的神。亲爱的裴安,你经历了什么?是哪个魔鬼使你受伤?” 裴安的自尊心严重受损,咬牙切齿,脸色奇差。 “母亲,是新云战队那群人,那群疯子!”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嘴里像含了枚石子儿,语气生硬至极,“我要杀了他们!” 黛会长大受鼓舞:“好!杀了他们!” 飞行器里,木缇直着眼睛:“……所以刚才……那是灰姑娘的王子?这么蠢的么?” 路宝歌沉思道:“所以他为什么要我好看呢?” 众人:“……” 桑白深沉地道:“可能他觉得自己太丑了吧。” 说句实话,旁观者清,大家都看出来了裴安那点龌龊的小心思。 不过,反正没人拆得了荼歌CP,他们还不如好好看戏,为年度经典笑话积累素材。 毕竟裴安的憨批行为简直像一只七彩鹦鹉,空有一身好皮囊,跟他妈妈一个样。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那可是万里挑一啊。 真不容易。 哦这该死的甜美的修罗场。 第14章 首席执行官(7) 炮声轰隆隆隆了一整天,双方都十分疲惫,一致停战。 休整过后,外援人员小团队集体申请离开星际联盟辖区,潜入法西斯辖区抓那个潜伏的Bug路副会长。 晁少将和路少将强烈要求同行。 几人在通讯器里磨了颜总指挥和林元帅足足半个小时,才通过了申请。 “同志们,组织上对你们寄予了厚望!”桑白高举右手,在飞行器门前招了招,被木纾打了下来。 七人换了一架雾霾灰的飞行器,趁着法西斯联盟休整,学习裴安的技巧,悄悄地穿越了防线,往中间那辆体积庞大如毒蛙的火红飞船靠近。 根据混日子定律,像路副会长这种溜须拍马卑躬屈膝之辈,就算要躲他们,也只能躲在他依附的boss身边。 正巧,黛会长就在火红飞船上享受她的丰盛晚餐。 路笳熙痛失抱大腿的大好时机,躲在飞船休息舱不敢出来,没办法,他要趋炎附势,更要保命啊。 飞船门前有守卫,有智能看门系统,有安全检测仪。 麻烦得要命。 守卫不能直接攻击,他们身上都带着探测系统,一旦出事就会直接联通飞船警报。 智能看门系统也不能忽悠,这是集法西斯联盟所有AI精英所造出的豪华版系统,连程序小达人柳玉衡和木家双学霸都没法破解。 安全检测仪那就更不用想了,他们身上的武器都是顶级恐怖的那种。 “怎么办?”桑白望眼欲穿。 木纾抱着双臂,冷冷地道:“等着。” 话音刚落,飞船后舱门打开,一架鸡油黄的飞行器慢悠悠地滑了出来。 “啧。” 众人心有灵犀一点通,齐齐开启了抢劫模式。 可怜的飞行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一群歹徒截了胡,飞行器被抢了,人也被绑了。 如果有人在飞船外,就会看到一个奇葩的景象——那架飞行器飞出来后,又被迫来了个骚气的180°大转弯,转回了后舱里。 飞船里的防备稍微弱了一点,后舱、主舱、休息舱之间各有一道安全门。可怜的飞行员也不知道密码——他是战队派来调遣飞行器的,只有进后舱的权限。 柳玉衡在那道安全门前研究了一下,取出掌上电脑,“噼里啪啦”地操作了一番,将电脑递给了木纾和木缇:“喏,初二数学题的答案,这就是密码,你们能解出来么?” 那是一道一次函数综合题,考察了待定系数法求一次函数的解析式、正方形的性质、全等三角形的判定和性质、勾股定理的应用等,根据直线AC的斜率列出方程是此题的关键。 让卡尔老师看见都会赞一声好题。 “啊这简单。”木缇接过电脑,念叨着,“作AD垂直于x轴于D,作CE垂直于x轴于E,设直线OM的解析式为……(此处省略一百字)” 三分钟后。 “我有了!”木缇表情兴奋。 桑白惊悚道:“你有了?谁的?” 木缇没理他,径自深情呼唤:“柳玉衡——” 桑白:“……你是受?” 木缇:“……我是说我有了答案。” 木纾默默地踩了桑白一脚。 桑白闭嘴了。 木缇蔫蔫儿地道:“括号五分之八,五分之五十六。” 柳玉衡在安全门上输下58556一串数字。 “嗡——”通往休息舱的门打开。 路副会长正像个游魂儿似的,在房间外的走廊上晃来晃去。休息舱人来人往,七人抓Bug一时也没法子找到他,只能分散在各个角落,慢慢搜索。 晁荼和路宝歌在走廊的另一端路过。 迎面撞上了头上裹着厚厚绷带的裴安·蒂亚。 路宝歌:“……” 身处修罗场无法自拔。 我当时害怕极了。 两方就这么怼在走廊里,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场面一时尴尬至极。 裴安眼睛微眯:“你们——” 一句话还没说完,晁荼突然暴起,从腰后拔出一柄杰金同款折叠匕首,刀光掠影,如霜似雪,银练般向裴安斩去。 裴安瞳孔收缩,向后仰倒摔在地上,一时自我潜能尽数爆发,狼狈地向着走廊另一端滚过去。 滚着滚着,脑袋就撞上了某人的腿。 “路副会长?”裴安看清来人,第一反应就是一个鲤鱼打挺,翻到他身后,将他往自己前面猛地一推:“挡着他们!” 被金大腿的儿子推出去的路副会长:“……”没什么想说的,要问就是当场去世。 然后他一抬眼。 “哎呀呀。”闻声而来的桑白笑语盈盈。 路副会长恨不得挖个地洞当场钻进去。 于是他几步退后,一把将裴安抓起来,推搡了一下,将他往桑白的方向一掼,自己则以博尔特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旋转楼梯上的安全警报器冲了过去。 一条长腿诡异地伸出,勾了他一下。 “啊啊啊啊啊——”路副会长一头栽倒,滚下台阶,摔了个狗啃泥。 木纾拍了拍他的脸,面无表情地道:“你也有今天。” 桑白快步走过来,开启了清理程序。 [叮!清理程序已开启,请定位Bug位置。] [定位成功,开始清理。] [清理完成。] [是否立即离开?] “别呢,我们还有事要做。”桑白对清理程序道。 银光一闪,它慢慢沉寂。 裴安惊悚地看着这一幕,晁荼干脆利落地将他给绑了。 七人带着俘虏来到后舱,鬼才柳玉衡顺手启动了一下多机互通模式,将后舱里一百多架飞行器都牵了出来。 这是法西斯联盟所有的备用飞行器。 像条贪吃蛇似的,摇摇晃晃明目张胆地冲出了法西斯辖区,回到了星际联盟的地盘。 总指挥官颜帛萝在全景图上看到这一幕,手中的咖啡差点洒了一地。 元帅林筱手一抖,将一个立顿红茶包掉进了茶杯里。 “……我真是害怕极了。” 享受着她的奢靡生活的黛会长很快就接到了这个噩耗。 她跌坐在椅子上,六神无主。 星际纪元2075年11月11日,恰逢疯狂购物节,叛乱党霸权主义法西斯联盟正式投降,伪联盟会长黛绥青以及一干相关人员被关入星际监狱,等待军事法庭的审判。 当初新云会战反水的士兵,上了联盟的黑名单,一律判处以死刑。 即使他们已经死了,依然被万人唾弃。 腐败嚣张的法西斯联盟被打倒,令人不耻的叛徒也被问斩。 动荡多年的星际,终于照进了一线曙光。 社会渐渐安定下来。大年初一,联盟会长魏县同志再次在金河星系的淮南星召开了“淮南会议”,会议的主题是如何恢复星际经济,建设美好未来。 荣升上将的晁荼和路宝歌也有幸参会。 魏县同志指出,当今社会因战争的影响还处于不稳定状态,我们要顺应历史的潮流,维护促进世界和平、稳定与发展,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星际治理观,顺应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时代潮流,推动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 为解决区域性争端、维护世界和平和建立一个公正合理的世界新秩序而努力。 这段演讲一出,登时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和赞赏。星际网开通了交流平台,星际公民可以在平台上畅所欲言,为新的建设发展建言献策。 不是法西斯式的邪教式盲目崇拜,而是认真客观的分析形式,力求社会繁荣,国泰民安。 最先重建的是学校,当初战争开始时,有许多人如年轻的顾真顾筠般离开校园,加入了少年志愿军,年纪轻轻就侵染一身血火。现在学校重建,魏县同志号召大家重返校园,为星际之崛起而读书。 于是乎两位上将也得重返校园了。 ——不过不是去高考,而是去到位于金河星系的秋风军校,接受正规的军事化训练。 当初上战场时,学的都是速成班,跟专业人员比起来,理论知识还是不足啊。 …… 三年后。 晁荼和路宝歌以优异的成绩从秋风军校毕业,进入新云战队,依然是队长和指挥官。 现在的战队隶属于星际维和军,始终驻扎在荒凉的第一宇宙边境,维护世界和平。 一年后,首席执行官颜帛萝和御风军元帅林筱同时退役,由路宝歌接任首席执行官,由晁荼接任御风军元帅。 桑白问晁荼:“你们要跟我们一起走么?” 晁荼摇了摇头:“不了,反正最后空间裂隙修正后就可以离开游戏了,我们就留在这里维护程序。” 那年的秋天,他们在星际登记结婚。 桑白等人没来得及赶上他们的婚礼,只听说那年秋天,秋风清烈,漫山金叶如蝶舞,天空漾金,流云含光。 晁荼手捧一束雪白的白藤花,牵着路宝歌的手,两人共同踏过铺满金黄落叶的山径,远山描摹着暖色调的秋景,娇嫩的花瓣上缀满露珠。 山的那头有金河星系百年一现的绚丽的晶紫色极光,映着金色天空,如同女神雅典娜的战装。 那光悠远又漫长,就像他们许诺的一生。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一艘大船扬帆起航。 船周围是氤氲水汽的玫瑰色的海,海的尽头是琥珀色的天空。 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玻璃窗上的玫瑰色霜花透着清凉的冰雪之息。 一弯弯月在天边初现,竟是雪一般的银白,在汹涌的玫瑰与琥珀色间显得格外突兀。 也不知道是哪个浪漫的女程序员设计的。 “欢迎来到副本[玫瑰色之海]。” 第15章 玫瑰色之海(1) “欢迎来到副本[玫瑰色之海]。” “顺应魔法与幽灵的女神召唤而来的客人们。” 系统的播报声响起,阿布尔感觉有一股拉力要将自己拽到海的另一边去。 她淡定地晃了晃手腕上的海蓝宝石手链。 播报声顿了一下,似乎在犹疑,然后在她脑子里单独“滴”了一声:“身份验证通过,欢迎辛总设计师。” 大船缓慢地在海上行驶,迎面吹来裹挟着雪粒子的冰凉的海风。 晶莹剔透的雪花飞舞着,落到玫瑰色的海面上,慢慢软化成浅浅的淡绯琉璃色,在玫瑰海面上铺开千顷琉璃水田。 淡绯玫瑰色的轻烟薄淡地飘浮着,旋转升腾到飘雪的琥珀色天空上。 总让人联想起一坛甜蜜的玫瑰葡萄酒酿,放在琥珀色的坛子里,在悠长的时光里慢慢发酵成醇香。 空气清新冷冽,有种玫瑰幽芳与琥珀松香交织在一起的甜味儿,闻起来很舒服。 雪白的船帆被冷冽的海风鼓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一行人走进了船舱。 炽红的火苗舔砥着壁炉,将室内镀上一层火色暖光。 船舱靠海的那面墙是整面透明玻璃落地窗,此时结满了玫瑰色的窗花。其余三面是木质清晰手感温润的黄花梨木墙,爬满了深绿色的藤本植物。 玻璃窗前放着一张小圆桌,小圆桌上摆着一个胭脂釉瓷瓶,不知是谁在瓷瓶里插了一枝初绽的琥珀色冬玫瑰,芳香如蜜,姿态优雅,花瓣上凝着一层霜花。光线斜斜地照进来,冬玫瑰淡然怒放,层层叠叠的琥珀色花瓣如同舞女美丽的裙装。 五人走到圆桌前坐下,开始享用系统友情提供的夜宵——玫瑰酱咖啡榛果蛋糕和白桃乌龙玫瑰茶。 温暖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芬芳的甜香在室内弥漫。 壁炉上悄悄凸起了一个小喇叭,系统开始播放音乐。还好这次不是聒耳的《新宝岛》,而是舒缓的小提琴名曲《云雀》。 在优雅如丝绒的背景音乐下,系统开始播报。 “这次航行的终点是玫瑰郡。” “那里有着帝国最为美丽的风景,玫瑰色海岸,琥珀色天空和古典的建筑群落。” “玫瑰郡的主人是拉西斯公爵和他的夫人,帝国望族奈芙家的小女儿伊西斯。” “拉西斯公爵是一位大魔法师,据说这片海与天空就是他一人创造的,因为他有着玫瑰色的双眸,而伊西斯夫人有着琥珀色的双眸,他们十分恩爱,故而要时时倒映在对方的眼中。” “真是一个浪漫的故事呢。” “本来玫瑰郡在公爵的治理下十分繁荣昌盛,可好景不长,十年前军务大臣雅南·施西发动叛乱,伊西斯夫人为公爵挡剑而亡。公爵悲痛欲绝,从此深居公爵府,再也没有出来过。” “请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帮助公爵走出悲伤,重振玫瑰郡。” 阿布尔低垂着她琥珀色的双眸,手里的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蛋糕上点缀着的深红色玫瑰花瓣,唇角冷冷地勾出一个笑容。 “接下来是抽卡环节。” “详情请见攻略。” 这个世界,新生儿降生一百天后,回到当地的圣教堂里接受至高无上的魔法与幽灵的女神的洗礼恩赐,抽一张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魔法卡牌。 每个人的魔法卡牌对应自己的专属魔法。 比如拉西斯公爵,他的魔法卡牌就是“创造”。 “这对夫妇感情那么好,举例也应该放在一起啊,伊西斯夫人的卡牌是什么?”桑白问道。 “生命,”木纾盯着攻略,“伊西斯,埃及九柱神之一,是为生命女神。她以生命女神之名为名,是因为她有着生命魔法。” 阿布尔的叉子又戳到了花瓣上,一个榛果滚到了甜 白瓷碟子里。 船舱门被打开,一个老妇人NPC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对他们行了一礼:“尊贵的客人们,我是来送魔法卡牌的。” 她身着深青色的裙装,带着黑色的寡妇帽,一副老管家模样。 空间裂隙的不真实感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游戏毕竟非正规,这一段的背景类似于中世纪的欧洲,但服装却设计得乱七八糟,融合了多重元素,甚至还使用了中式旗袍的梅花盘扣。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水晶托盘上,那是一个黑色的小匣子。 “哦,抽卡。”天生非酋命的桑白同学幽幽地道。 首先就来了一段“魔法与幽灵的女神的洗礼恩赐”,过程十分邪教,念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来了个灌顶赐福,这里就不多做描写了。 《清理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6 首推欧皇一号木纾抽卡。 木纾的手伸进匣子里,随手抽了一张出来。卡牌长得挺像扑克牌,三个角画着黑色披风,另外一个角写着一个“N”。 说明书: 魔法真名:夜行魔法。 级别:实用级。 作用:使你在黑夜中畅通无阻,来去自如。 PS:持卡者可附带另外一人共同使用。 挺像那么回事儿。 “这个很适合我们。”木纾点评道,翻了翻那张卡牌。 桑白蹭了木纾一点欧气之后,也伸手抽了一张出来。 三个角上画着六芒星图,另外一个角写着一个“T”。 说明书: 魔法真名:时间魔法。 级别:虽然很强但没什么鸟用级。 作用:详情请见附带《时空穿梭手册》。 桑白:“……怎么又是它!” 老妇人面无表情地将只有时空魔法卷的《时空穿梭手册》递给了他。 第三个木缇。 三个角上画着圣母头像,另一个角写着一个“C”。 说明书: 魔法真名:治愈魔法。 级别:实用级。 作用:圣母一般的技能,可以给自己和他人疗伤哦! 圣母木缇:“……还好吧。” 第四个柳玉衡。 三个角上画着三柄长矛,另一个角写着一个“W”。 魔法真名:攻击魔法。 级别:搞事级。 作用:让你有着极强的攻击力。 PS:可以与治愈魔法相辅相成哦! 柳玉衡扯了下嘴角,将卡牌扔进了口袋里。 他就纳闷了,这个魔法对超级能打的他到底是如虎添翼还是鸡肋呢? 最后一个是阿布尔。她放下叉子,伸手拿过一张卡牌。 这张比较特别,三个角上画的是琥珀色的冬玫瑰,另一个角却写了两个字母。 “L&A” . 按照前面的规律,“N”是night,“T”是time,“C”是cure,“W”是war,这个A明显是amber。 L…… 刚刚经过木纾的伊西斯夫人生命论,众人都下意识地以为这是生命牌。 可这是一张爱情牌。 说明书: 魔法真名:爱情魔法。 级别:未知。 作用:爱情的大门会向你敞开。 “啊。”老妇人干巴巴地道,“小姐,您抽到的是当年伊西斯夫人亲手制作的专属牌。” “什么意思?”阿布尔微笑地看着她。 “这个L&A,”老妇人指着那张牌,“是公爵和公爵夫人的名字缩写,代表他们的爱情。” “我还以为是life或者love呢。”木缇嘀咕道。 貌似论鸡肋,谁都没能鸡肋过这张牌。 但桑白总觉得这张牌有点诡异。 什么叫级别未知? 半个小时后,大船靠岸。 玫瑰色海岸名不虚传,水天相接处如同一道长长的白沙桥,登陆了才发现原来那是一片海滩,所有的沙子都是细密洁白的,踩上去十分松软舒适。 雪已经变成鹅毛般大,一片片的,与白沙共舞。 天边初现一丝黎明曙光,耀白色的光芒洒满古典的建筑群落。 五人走过落雪的沙滩,步上街道,往中心广场走去。 明明才天亮,广场上已经有许多人了。清凉的冰雪变成一个个美丽梦幻的冰雕,典雅的尖顶灰色建筑顶绽开一片片烟花。洁白的鸽子“扑棱棱”飞过广场上空,栖息在冰雕上。 路边流浪诗人弹着竖琴吟唱万年不朽的史诗,优雅的小提琴手手执琴弓,身体随着节奏摇摆,华丽的音乐声一波三折。 清晨的广场人声鼎沸,仔细看大家都在往中间那个巨大的花篮雕塑走,将自己手中那一捧凝霜的花朵放在花篮的某一个位置上,虔诚地许愿。 花香与音乐声交织,魔法师制造出的七彩泡泡和烟花增添了梦幻气氛。 “怎么这么热闹?” “每一年的初雪日,是玫瑰郡的花愿节。人们会向魔法与幽灵的女神献上自己最喜欢的花朵,以求一年平安顺遂,家人美满幸福。晚上还会有玫瑰大剧院的免费演出和白色焰火表演。” 那花篮里挤挤挨挨的全是花。玫瑰郡虽然有四季之分,但在魔法花匠的手下,反季节鲜花不是问题。故而花篮里是杜鹃鸢尾睡莲兰花玫瑰月季蔷薇茉莉……应有尽有,色彩斑斓,香气四溢。 阿布尔的目光却投向了花篮的最顶端。 那里几乎没有什么花,只有一枝琥珀色的冬玫瑰默默怒放,骄傲地立在冰雪之中。 “这些活动全是公爵开创的。” “他是一位明君。” “不过是个疯子般的行为艺术家罢了。”阿布尔自嘲般地笑了笑,指尖接住一片雪花,彻骨冰凉。 第16章 玫瑰色之海(2) 桑白倒是觉得这个花愿节很是新奇,拽着木纾去买了一枝玛格丽特木春菊,放到花篮上。木纾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有意思么?你有什么愿望要许的?” 桑白只是笑。 五人穿过洋溢着节日热闹气氛的中心广场,踏着玫瑰郡的初雪,来到了系统安排的住宿地点——玫瑰庄园。 玫瑰庄园这个地方是公爵的私产,主打酿酒和餐饮,副业住宿。庄园主色调为暗红色和灰色,砖石结构,尖顶,看起来非常低调。 但进到庄园里面,立刻就会被玫瑰花的芳香所包围。即使在雪天,那些玫瑰花依旧姹紫嫣红,娇艳欲滴,一簇簇的淡绯、雪白、琥珀、深紫、浅粉,像秘密花园里绮丽的梦境。 四面篱笆上爬着爬山虎,密匝匝的。一坛坛酒酿就深埋在玫瑰花下或者爬山虎瀑布中,随着悠长岁月慢吞吞地芳香。 进了大门,有年轻的侍者引他们来到花园里的圆桌旁坐下,端上醇香的玫瑰葡萄酿,请他们等待一会儿,管家正在为他们办理入住手续。 “真是服务周到一条龙。”木缇忍不住感叹。 “龙尾巴还没完呢。”桑白指着安排表道,“晚上免费提供马车送我们去看白色焰火表演和玫瑰大剧院的演出。公爵真是个商业鬼才。” 他一边说一边点开大剧院的花愿之夜演出说明。每年上演的第一幕歌剧都是公爵夫人伊西斯亲自执笔的《玫瑰与琥珀》,以公爵夫妇的爱情为剧本原型,写的是玫瑰王子与琥珀公主的故事。 “每一年的花愿之夜,拉西斯都会通过公爵府后花园与大剧院相连的那条通道,带上他的小提琴,为《玫瑰与琥珀》伴奏,以纪念公爵夫人。”木纾念了一段,“看来我们必须去凑这个热闹了。” 阿布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夜色降临,玫瑰郡灯光闪耀,整个海岸线都发出了灿烂的光芒。 马车停在大剧院门口,几人走了下来。俗话说入乡随俗,他们为了掩人耳目,都换上了玫瑰郡的古典服饰——深棕色西服和那种兼束腰与裙撑的华丽裙装。 几位不论是在圣湖中学还是星际都是穿着轻松方便的校服或者军装,哪里穿过这么衣冠禽兽的服饰,都是满身的别扭。只有阿布尔,明明穿着最为繁复冗长的海蓝色缀宝石曳地长裙,裙摆像蛋糕似的叠了好几层,却依然步态轻盈优雅,不受任何影响。 “我是服装设计师嘛。”她轻轻松松地道。 作为“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五人被请进了包厢里头。视角很好,可以清晰地看到舞台上的情景。 七点一刻,红丝绒帘幕滑开。 首先出来的是美丽的琥珀公主,她是女王唯一的女儿,奥斯切特帝国的王储。她行走在玫瑰花园中,轻声吟唱,捧起一束冬玫瑰。 小提琴声滑出一个华丽的颤音。 公主有着生命魔法,她如同融融春晖,让满园的玫瑰花为她而绽放。 亚拉帝国的玫瑰王子来到了奥切斯特帝国,对琥珀公主一见钟情,亲手创造了一片琥珀色天空和玫瑰色之海,以一片海与天空求娶公主。 女王被王子的钟情所感动,同意公主与王子结婚。 就是这么一个老套的故事,足足演了五幕。演员的唱功很扎实,舞姿很优美,对话很浪漫,场景很华丽,甚至幕后公爵的小提琴伴奏也是技艺高超,明亮悦耳。 ——可惜四个土包子欣赏不来。 桑白直直地盯着包厢天花板上的水晶千叶吊灯发呆,木纾无聊地拿着根羽毛笔,在羊皮纸翻译剧本,做做英语听力——听舞台上的台词。 木缇歪头靠在柳玉衡肩上,睡得人事不省,柳玉衡也没好到哪里去,手指在扶手上一点一点的,数着小提琴的节拍。 五人之中只有阿布尔始终在认真地看着歌剧,注视着琥珀公主,眼里泛出淡淡的羡慕。 到了剧终,她才换了个姿势。 接下来还有几场由民众投票选择的歌剧和音乐剧,是大家比较喜闻乐见的那种,比如《猫》、《图兰朵》等。 阿布尔却兴致缺缺,起身到包厢外的走廊那边续茶水。 她正拿着茶壶往杯子里倒茉莉花茶,却听见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公爵,请到这里休息,您身体不好,拉了这么久的小提琴,一定累坏了……” 阿布尔身形一滞。 拉西斯正与大剧院的负责人往走廊边的包厢走,突然眼风一扫,看见一个纤细的背影,海蓝色曳地裙,乌黑的长发一半披在肩上,一半结成麻花辫垂在背后—— “……”他漂亮的玫瑰色双眸一下子怔住,脱口而出:“阿布——” 阿布尔从一个看不见的角度,反手将一壶的茶水泼在地上,身形一闪,飘进了自己的包厢里。 拉西斯快步上前,却被那滩茶水滑得一个趔趄,只看见一抹海蓝色的裙角。 他猛然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负责人莫名其妙。 众人看阿布尔施施然出去,急匆匆地回来,裙摆还湿了一大片,都有些奇怪。阿布尔摆摆手,“你们看着,我先走一步,遇到了点麻烦事儿。” 木缇正要说话,被柳玉衡拉了拉,一脸茫然地闭嘴。 等阿布尔从包厢另一头出去,柳玉衡才低声道:“她不对劲。” 桑白遗憾地看着木缇,觉得木纾有这么一个傻弟弟真是过于奇葩。 木纾瘫着脸道:“你们留着,我用夜行魔法跟去看看。” 桑白立刻表态:“带我一个呗。” 木纾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两人开启了夜行魔法,远远地吊在阿布尔身后。 街道上没什么人,大家都往大剧院去了。阿布尔快速地走着,裙摆摩擦间发出“沙沙”的声响,腰间缀着海蓝宝石的小银链互相碰撞。 远远的一个巡逻兵走过来,阿布尔突然飞起一脚,裙摆一翻,一高跟鞋砸在巡逻兵胸口。可怜的巡逻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位高贵美丽的小姐踢晕了。 桑白和木纾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阿布尔没杀他,只是抽走了他腰间的转轮□□,继续往前走。 她九曲十八弯绕了几条街,最后进了一家小小的阁楼。阁楼很老了,踩在木板上面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迎面就扑来了一股难闻的潮味儿。 阁楼里慢悠悠地晃出一盏油灯,悬空飘浮到阿布尔身前:“小姐,请出示你的通行证。” 阿布尔反手抽出她那张L&A的冬玫瑰魔法卡牌,插在油灯的卡槽上。 “身份验证通过。” “尊贵的小姐,爱情的大门向你打开。” 油灯又慢悠悠地让开,阿布尔踩着旋转楼梯上去了。 桑白和木纾也浑水摸鱼地跟了过去。 阁楼顶端,居然是一条水晶通道。水晶实在太过于透澈,人走在上面,好像悬浮在空中。 大概除了有飞行魔法的人,没谁知道这片秘境吧。 这到底是谁建的啊。 阿布尔快步走过明澈的水晶路,奔越过大半个城区。天上的雪落到水晶上,慢慢地融化,无声无息。 月光如水般温柔地铺在路面上,晕漾一层银色的光辉,美丽璀璨至极。 她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那里有一个水晶平台。 平台上早已站了一个人。 那人高挑而又清瘦,有着漂亮的玫瑰色双眸,面容如一尊象牙雕像,古典而又标致。一身演奏家的黑色燕尾服,气质忧郁而高雅。 像一曲跌宕的小提琴曲。 每一个音符都缠绵温软到了极点。 那是拉西斯公爵。 他转过身来,对上了阿布尔震惊到极致的目光,轻声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回来这里。” “现在我该叫你什么?阿布尔·伊西斯·奈芙,亦或者是辛总设计师,辛晏?” “不过名称有什么关系呢,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 阿布尔,或者说现在的辛晏往后退了一步,灵魂深处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凄厉而喧嚣地嚎叫:“拉西斯——” “别吵。”辛晏的灵魂微微皱眉。 桑白和木纾猛然呆在原地。 很少有人知道,公爵夫人的全名叫做阿布尔·伊西斯·奈芙。 一切的反常都得到了解释,一切的怀疑都得到了证实。 而且他们忽略了一点,不管是生命、爱情或者伊西斯这几个英文单词里都没有“A”,他们只将注意力放在“L”上,忘记了那个“A”。 拉西斯&阿布尔。 辛总设计师…… 辛晏? 木纾微微睁大了眼睛,附在桑白耳边道:“我想起来了!这个游戏的总设计师!她姓辛!” 一时水晶路上一片寂静,只余夹杂着冷冽冰雪的风在不停地喧嚣,刮得人脸颊生疼。 辛晏干涩地道:“你……” “把阿布尔的灵魂还给我。”拉西斯面上温雅的笑意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 “那你先放开司箫!”辛晏忽然炸了。 “嘘。”拉西斯突然又笑了起来,“在这之前,先解决一下你带来的那两个小尾巴吧。” 他“啪”地打了个响指,玫瑰色的魔法之力延出一条细线,凶狠地将薄弱的夜行魔法撕开。 桑白和木纾的身形不受控制地显现。 辛晏眼中寒光乍起,举起刚刚抢来的转轮□□,对着他们两个。 “砰砰!” 第17章 玫瑰色之海(3) 辛晏的枪法强悍到了可怕的地步,加之桑木二人还处于懵逼的状态,于是双双中弹。 “嘶,”木纾一个踉跄,鲜血从肩膀上汩汩流下。他来不及疼痛,一手拽住桑白,“快……跑!” 两人慌不择路,沿着水晶路在城市的上空七拐八弯,看起来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拉西斯和辛晏,竟然一致地穷追不舍。 “等等!”桑白猛然顿住脚步,前方的水晶悄然到头,细白的沙浪随着玫瑰色的海涛起伏。 皓月不曾以如此璀璨的光箭,穿过深海里透明澄澈的波心,一滴滴荡漾着冰雪的精神。 直教人内心拔凉拔凉的。 木纾撕心裂肺地咳了一声:“慌什么,跳下去!” “扑通!” “咕噜噜噜……” 看起来炙热温暖的玫瑰色海水实则冰凉刺骨,再加上水中饱含的盐分,伤口一瞬间极致地痛起来。 桑白一边揽住木纾的肩膀,一边呛了一口满是血腥味的海水,狼狈地往岸边游去。 拉西斯和辛晏好像放弃追逐了,因为他们的落水点里海岸有很长一段距离,上面看不怎么样,但一旦掉下来,两个受伤的人,游回岸边,大概也要灯枯油尽了。 桑白作为一个医生,也练过些跆拳道柔术之类的,身体很好,暂时扛得住。木纾就不一样了,他平时十分随性,到了玫瑰郡,遇上冬天,本来就有点感冒,现在失血过多,身体慢慢冰凉麻木。 “咳咳咳咳……”一个浪花迎面打来,将毫不容易冒出头来的桑白又打了回去。 再次潜到海水里,桑白只能尽量地将木纾往上推,让他不至于淹死。忽然混混沌沌的玫瑰海水中出现一个黑洞洞的东西,桑白使劲儿睁大眼睛一看—— 那是一块矗立在他们面前的海中礁石。 他呼出一口气,挣过去,拖着木纾坐到礁石上。 木纾的意识渐渐模糊,雪花飘到他额头上,立刻被骇人的高温所融化。 “醒醒!”桑白一手抱着他,一手将自己湿淋淋的外套裹在他身上。 木纾慢吞吞地掀开眼皮,映入瞳孔的是清澈雪白的月光。 桑白低声跟他道:“你千万别睡……” 他们身处于海中礁石,周围玫瑰色波浪滔天,远处城市灯火通明,寒风凛冽,唯一的温暖来自彼此的体温。 如果木缇与柳玉衡不找来的话,他们俩估计就要下线领盒饭去了。 木纾突然一个翻身,抱住桑白的肩膀,轻轻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重伤之下他的唇苍白柔软,带着玫瑰酒的醇香,唇齿间却隐隐泛着一股血腥味儿。 该死的甜美诱人。 桑白僵在当场。 周围的海风灯光成虚幻,只余唇上新鲜的温软。 如此的……温柔缠绵。 半晌他才哑着声音艰涩地问:“……你在干什么?” 木纾虚弱地靠在他怀里,闻言舔了舔唇:“好花盛开,就该尽先摘,慎莫待,美景难在,否则一瞬间,它就要凋零萎谢,落在尘埃。也许我就要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趁死之前,把想做的事做了,免得带着遗憾去见阎王。” “……” 桑白又抱紧了他一点,低声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木纾扬着嘴角笑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真正意义上的微笑,配上他隽秀的面孔,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他轻轻地道:“我喜欢你。” 他看起来很淡定,但毕竟从小接受的都是含蓄的中式教育,耳后早已泛出一抹胭脂色薄红,衬着苍白到极致的皮肤,显眼而惊心。 “……” 桑白禁不住伸手抚了一下,沉默良久,才低低地道:“我也喜欢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初见时宿舍里泛着的榴莲甜味儿,物理试卷上满满的改错笔记,丧尸城里的并肩而战。 或者是急救室外挡在他身前,等他手术结束时一句真挚的关怀。 亦或是日常的互怼,句句里泛着亲密。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在静静的花愿之夜,深处海中险境,或许弥留之际,珍重互道一声: “我喜欢你。”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靠了一会儿,木纾又开始止不住地犯困。桑白就开始在他耳边唠叨他的成长史。 “我是华阳郡桑家的人,桑家知道么,就是那个听起来特别厉害的医学世家。” “我父母很久以前那场疫情里,支援前线,自己也感染病毒去世了。” “我从小没人管,放飞自我,成绩一塌糊涂,只有生物还算不错,毕竟天天对着一堆人体模型,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他的声线温柔又低沉,像风筝线一般,将木纾昏沉欲睡的意识牢牢拴住。 海风冷冽,他的怀里却是最温暖的避风港。 “最后是我爷爷跟我谈了一场,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送我去军校当兵,要么就老老实实地学医。” “他说,桑家不养无用之人。” “真好笑,桑舞雩这个名字是他给我取的,欲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不就是希望我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么?到头来逼我做事的却是他。” “直到真正进入社会,我才发现这个想法有多么愚蠢幼稚。有些事,有些人,是你不得不去面对的。不仅桑家不养无用之人,社会也不养无用之人。” “我选择了学医,因为我对当医生还有点兴趣。医生嘛,课程一大堆,很烦,很累,我就兼修了一些跆拳道柔术之类的,用来缓解压力,不至于猝死,还能对付医闹,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后来有了桑家的扶持,我从医士做到主任医师,再到国际医学组织的高级会员。大家都说我是奇才,我却明白,没了我爷爷当初的逼迫,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说到这里,桑白自嘲地笑了笑。昏昏欲睡的木纾心中忽然一凛,知道要讲到那段最黑暗的历史了。 果然,桑白的声线蓦然平直了起来:“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很多帮助。有一年他母亲突发脑溢血,送到我这里来急救,手术中途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换了器械。”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木纾的心猛然揪紧。 “凶手找出来了,他恨死了凶手,也恨死了我,怪我为什么不认真检查。我真的受不了,我们曾经那么好,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但我也不能怪他,母亲去世这种事情,谁遇上了都会失去理智吧。” “我想退出医学界,全家都反对,只有我爷爷支持。” “他说,你是成年人了,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这是你的自由。后悔了,再回来当医生也不迟。” “我就去当了清理者。” “这也许是一种发泄,毕竟清理者是高危职业,一不小心就在空间裂隙里丢了命。” “但是我不后悔,没有来到这里,就不会遇到你。” “你知道我早上为什么要放一枝玛格丽特木春菊么?” “因为它的花语是暗恋。” “我曾拿着一枝玛格丽特木春菊,一瓣一瓣地揪下它的花瓣,测测你喜不喜欢我。万幸,是喜欢。” “我希望我们两个都能平安顺遂,亲爱的。” 包厢里灯光渐渐变得晃眼,门口的大钟指向了十点钟方向。 天空中忽然炸开阵阵焰火,雪白的火焰与深琥珀色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纯洁而又美好。 白光之下,群众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木缇烦躁地站了起来,柳玉衡凝着眉仰望着那幻化成各种形状的雪白焰火,道:“我们得去找他们。” 两人出了大剧院,在街道上一遍遍地来回寻找。最后还是请了一位预言魔法师帮忙,才匆匆找到了海边。 波涛翻涌,雪花倾浪,月光铺叠,白露横海。漆黑的礁石上,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看起来很浪漫。 站在船上的木缇却眼尖地看到礁石边缘干涸的鲜血。 他惊叫一声:“哥!桑老大!” 木纾脸色苍白如雪,桑白也好不到哪里去,就靠一口真气吊着了。木缇吓得当场就施了一个治愈魔法。只是两人伤得太重,即使有治愈魔法,一时间也好不起来,双双昏睡过去。 回到玫瑰庄园,烤了烤温暖的火炉,喝了些药——来自桑白从圣湖空运过来的行李箱,身体素质惊人的桑白就率先清醒了。 木缇在他床头叨叨了一阵,最后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白双目放空,闻言若无其事地道:“哦,我和你哥在一起了。” 木缇:“……我不是说这个……等等你说什么!!!” 他一脸不敢置信,风中凌乱,脑子里一时闪过无数念头,比如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他哥这棵大白菜被桑老大拱了啊,他木家严厉无比的家规啊,他那即将绝后的老顽固大伯木雪斋啊,他哥这棵万年铁树终于逢春开花了啊…… 千言万语只憋出了一句话:“……所,所以,你现在是我嫂子了?” 桑白:“……这么说好像没有毛病,但还是有哪里怪怪的,对了我不是攻么?” 木缇要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皓月不曾以如此璀璨的光箭,穿过深海里透明澄澈的波心,一滴滴荡漾着你冰雪的精神。&好花盛开,就该尽先摘,慎莫待,美景难在,否则一瞬间,它就要凋零萎谢,落在尘埃。——莎士比亚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张爱玲 第18章 玫瑰色之海(4) 木纾睡了足足一天才醒来。 大雪已停,阳光浅浅照进房间,黄花梨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床头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瓶,里面一大束雪白的玛格丽特木春菊,兀自幽幽吐芳。 木纾偏头笑了一下,动作缓慢地撑着床板坐起来,鹅绒被滑落到腰间。 这样就很好。 玫瑰一样的爱情固然如同午夜太阳,在黑暗中给予人光与希望,但它太热烈,和炭一样,会把心都烧焦。 最好的爱情像一束平朴素美的玛格丽特木春菊,有一点点憧憬,有一点点期待,有一点点窃喜,更多的是平凡中的浪漫,是漫漫悠长岁月中每一次的共同寤寐。 这样很好,他很喜欢。 “吱呀——” 木纾转头去看,是桑白推门进来。经历了那个北风吹雪花飘的夜晚,桑白更加注重养生,一身厚厚的黑色羊绒大衣捂在身上,木纾都替他热。 桑白抬头看他被子半盖不盖,顿时流露出谴责的眼神,走过来拉起被角,从下巴到脚尖儿,盖得严严实实:“你就作吧,这么不爱惜身体,以后老了落下病根怎么办?” 木纾默默地将被子往下推了推,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桑白逼视他几秒,木纾指了指脖子上捂出的一层薄汗。 桑白只能妥协了一步,又出去端了早饭。再回来时,柳玉衡和木缇也跟了进来。 木缇这死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到木纾床前:“哥!哎呦我的亲哥哎,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什么好歹,我可怎么跟大伯交代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大伯严厉刻板极了,就木纾这一根独苗,对他寄予了厚望。要是木纾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大伯还不得上吊? 木纾抽了抽嘴角,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但依稀记得父亲老古板的性格。 “闭嘴,我还没死呢。”他瓮着声音道。 木缇这才收起了夸张的戏精式表演,急急地问道:“哥,那阿布尔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说起这茬木纾也迷惑了,阿布尔和辛晏的关联,他至今还傻傻分不清楚。 第一次见到她,她说她是阿布尔,那串海蓝宝石手链是辛晏的东西。 这话能有几分可信度? 拉西斯公爵喊她为“辛总设计师”,辛晏是这个拟真游戏的总设计师,这话倒像是真的。 而拉西斯公爵要求她“将阿布尔的灵魂还给我”,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木纾略略地理了理,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阿布尔全名阿布尔·伊西斯·奈芙,是这个世界的NPC,也是拉西斯的妻子,公爵夫人。 第二,辛晏是游戏的总设计师。 第三,她们的灵魂可能融合了,亦或者辛晏掌控着阿布尔的灵魂。 木缇听得头都大了,嘀咕道:“什么阿布尔辛晏的,贵圈真乱,到底哪个是好的,哪个是坏的?” 柳玉衡突然道:“时间魔法。” 众人都看向他,柳玉衡坦然道:“时间魔法不是可以回溯时间么?用时间魔法,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桑白大感意外,没想到那个鸡肋的时间魔法还能这么用。 他抽出他那张“T”卡牌。 毕竟在星际的时候桑白也拜读过那本诅咒之书,很快他就找到了魔法的正确使用方式。 时间回溯到十年前,公爵夫人“死亡”的时间。也就是现实世界的两年前。 [辛晏的回忆] “滴滴滴滴……” 仪器上的红灯忽然疯狂地跳动,病床边沉睡的女子猛然惊醒,睁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心脏骤停!快叫医生!” 病床上昏睡的俊秀男子被推入手术室。 …… “我们已经尽力了。” “给家属下死亡通知书吧。” 雪白的通知书上,死者名字那一栏中,赫然写着两个字。 司箫。 辛晏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滚滚而下,空旷的太平间走廊中回荡着她无声的哭泣。 司箫是她的丈夫。 一个天文学家,年纪轻轻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去世。 《清理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7 太平间里,年轻的男子安静地躺在白布之下,容颜安详,似乎在庆幸脱离了病痛的折磨。 只留下他的爱人在苦海中苦苦挣扎。 辛晏的眼中蓦然闪出疯狂的光芒。 司箫确认死亡后第三天,“拟真”项目开启,发起人为年轻的IT学教授辛晏。 主题是“在拟□□里,找到你所丢失的另一个自己。” .新奇的项目引来了一批志愿者,经过法律批准,项目正式开始运行。 志愿者拟真意识进入游戏,通过道具《十三个水晶头颅》与游戏中的NPC融合,找到另外一个自己。 比如路宝歌,她想要变得坚强,就像顾筠。 比如晁荼,他想要一个敢于表达爱的自己,就像顾真。 比如木缇,他想要一个不那么憨,高冷有逼格的自己,就像迪曼。 辛晏不想要另外一个自己。 这玩意儿从来都不是什么拟真游戏,是真实存在的平行世界。 她驱使着《十三个水晶头颅》,将真人与NPC融合,以来达到她的实验目的。 渐渐地,平行世界的发展扭曲起来,最后整个世界都坠入了空间裂隙,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项目团队的顾问敏锐地发现了辛晏的计划,但为时已晚,他被强行清空记忆,丢进空间裂隙里,只来得及留下一个自救程序。 《时空穿梭手册》。 时空幻境中,一份履历表在桌上被风吹得轻轻翻动。 姓名:木纾 性别:男 年龄:26 曾任:国家特种部队特训营教官,华阳大学IT学教授。 现任:本项目顾问。 那位顾问转过脸来,苍白冷凝的面孔,大理石雕像般的五官,赫然是木纾。 木纾有些惊讶:“我还学过IT?敢情平行世界也是可以植入程序的啊?” 桑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那时真像个冰雕。” 司箫与辛晏的平行世界是一片玫瑰色之海。 拉西斯是另一个司箫,阿布尔是另一个辛晏。 但他们又不尽相同,司箫被病痛折磨得死意已决,现在被辛晏强行植入拉西斯的身体里,意识当场死机。辛晏因司箫的死变得疯狂而扭曲,阿布尔就是从前温和明亮的她。 因为司箫消沉意识的影响,拉西斯蜕变成“一个疯子般的行为艺术家”,偏执,多疑,神经质。屋漏偏逢连夜雨,空间裂隙里出现了Bug——军务大臣雅南·施西,发动了叛乱。 当辛晏为了唤醒司箫而强行进入阿布尔的身体里时,雅南·施西一剑刺向了阿布尔——没错,官方版本是反的,是拉西斯为阿布尔挡下那一剑。 木纾的《时空穿梭手册》趁虚而入,将真相抖露给拉西斯,拉西斯气疯了,将司箫的意识强行抽去出来,锁放在水晶天台上,只有阿布尔自愿使用的爱情卡牌才能打开通往爱情的大门。 辛晏想控制阿布尔,但阿布尔被拉西斯挡剑那一幕给刺激到了,拼死反抗,辛晏只来得及将她封锁一部分记忆,丢到第一个世界里,自己埋下了一些Bug——圣湖的老师以及星际的路副会长后,就狼狈地逃入了《十三个水晶头颅》里。 直到《十三个水晶头颅》重新被失忆的木纾启动,辛晏才再次与阿布尔融合,不过这次是阿布尔占了上风,辛晏只能寄居在海蓝宝石手链中,直到到了玫瑰色之海,才重新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唆使阿布尔去取司箫的意识。 ——至于最后到底成功了没有—— 很遗憾,拉西斯和辛晏两败俱伤,谁也没斗得过谁。 回忆到此结束。 众人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木纾恍惚地端起床边的玫瑰红糖榛果咖啡,灌了一大口。 “这什么玩意儿?”他皱着眉看向那杯咖啡。 “哦,”桑白回过神来,“去楼下卖了那种夹着玫瑰花瓣的红糖块,参在榛果咖啡里,补血。” 木纾:“……”他就想问问他男朋友今年到底几岁了。 对了,学医要修好几年的课程的,他应该三十出头了吧? 真是想想就可怕。 桑白喃喃道:“我可不记得有这么一段啊,那我这个清理者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也是被你塞进来粉碎辛晏的阴谋的?” “不对。”木纾道,“Bug是我失忆后埋下的,反正你肯定不是我塞进来的。” 众人只得先放下清理者这一段不提。 木缇感叹道:“敢情是我自己犯智障才卷进来的啊。” “未必。”木纾喝了一口咖啡,“辛晏那个女人,疯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纵然可怜,挚爱去世,竭力想要复活他,他却毫无生志,抛弃了她。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该侵犯别人的权利,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怎么办?”桑白问道,“这个世界没有Bug诶,那个所谓的Bug雅南·施西都已经死了。” “谁跟你说他死了?”木纾道,一边召唤出系统说明,点开一页,“喏,叛变失败后,雅南·施西逃往与玫瑰郡相接壤的格兰郡。” “……那他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啊?”桑白彻底凌乱了。 柳玉衡轻轻敲了敲桌子:“有时候,敌人的敌人也不是朋友,敌人可以有很多个。辛晏是我们的敌人,雅南·施西也是我们的敌人,这不冲突。” “那拉西斯公爵呢?”木缇突然想起一个人。 论理说,阿布尔是他们的朋友,拉西斯也应该是他们的朋友才对,但拉西斯与辛晏共同追击桑白木纾的行为也让他们十分之迷惑。 “啊,我不知道。”木纾捂着额头喃喃自语,“也许这就是辛晏说的,一个疯子般的行为艺术家吧。” 第19章 玫瑰色之海(5) 时间回到花愿之夜。 雪白的焰火在暗沉的天空中流窜,明晃晃地,白光闪烁,有种冬日冰雪式的浪漫。 水晶天台上,辛晏在边缘止步:“好了 ,他们跳下去了,活不下去的。” 拉西斯一声嗤笑,却听“咔”地一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辛晏的手扣着扳机,指节都有些发白。 “司箫呢?”她琥珀色的双眼不带一丝感情。 拉西斯退后一步,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彬彬有礼地交叠于腹前,唇角勾起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辛晏小姐。”他遗憾似地叹息道,“你太天真了,我怎么可能将司箫先生放在水晶天台上呢?我傻吗?你怎么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言呢?” 辛晏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转轮□□的手微微发抖。 “他呢?”她齿间不住地打颤。 “他呀,”拉西斯似笑非笑地道,“正如你对阿布尔做的那样,他被我融合了。” ——他被我融合了。 也就是说,占据主导权的是拉西斯。 司箫只会在他的身体里继续沉睡,成为拉西斯挟制辛晏的把柄。 辛晏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迅速地漫上一层血色,牙齿咬着下唇,直到嘴里泛起血腥味儿。 “铛!”地一声,转轮□□被砸到水晶天台上,那一整块剔透无暇的水晶地板被硬生生地砸碎,飞扬的碎片溅上她海蓝色的裙角。 “好,非常好,太棒了,不愧是另外一个他。”辛晏咬牙切齿地道,“你怎么拿到《十三个水晶头颅》的?我很好奇我哪里出错了。” 拉西斯耸耸肩,俊美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那种表情简直刺痛了辛晏的双眼——他在模仿司箫。 只是司箫没有这般疯狂,从来没有过。 “《十三个水晶头颅》?”拉西斯嗤笑一声,“我需要那玩意儿么?” 是的,他的魔法是“创造”,可以创造另一种独属于他自己的融合方式。 辛晏气得快发疯了:“如果你敢伤他!你也别想好过!大不了我就自杀!反正我死了,你的阿布尔也死了!” 拉西斯冷冷道:“不会,你一定会和你的司箫先生一起死,而我会和阿布尔一起好好活着。” “滚!”辛晏暴怒之下,手中出现一张魔法卡牌—— 四角上围绕着青色的橄榄枝,中间是一个碧色的“L”,还刻着繁复的五角星法阵。 这才是真正的伊西斯之牌,生命卡牌。 伊西斯女神的怒火从卡牌上倾泄出来,碧绿的生命之色注入辛晏的双眸,交缠着纯澈的琥珀色,引动世间万物所有生命之力。 “轰隆!” 天台周边所有的植物都开始疯狂生长,一朵琥珀色的冬玫瑰悍然开放,将水晶天台拱得支离破碎。 “哗啦啪拉——” 翠绿的藤蔓密密匝匝,玫瑰在荆棘中幽幽绽放。肥厚的青叶扬起巨掌,参天的树木垂下万顷浓荫。 一片植物森林拔地而起,华美的水晶天台在一瞬间毁灭,枝叶繁碎间落下星星点点的碎末,飘忽地发着荧光——好像万星坠天。 生命在这一刻昂然而起。 “轰隆隆——” 玫瑰色之海怒翻波涛,夹着刚刚落入海中的雪花,冲入这一片水晶碎片森林中,连带着无辜遭殃的民居,尽数吞没,靠着退潮的力量,将它们尽数拖入海中。 风横雨狂雪花飞中,一抹海蓝色裙摆一闪,辛晏的脚步声消失在乱景之中。 拉西斯也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一片地带空空荡荡,生命之力的加持造就了不可遏制的毁灭。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幕,一直疯狂压抑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尽数化为泪水,逼得眼眶涨涩。 自从在太平间外痛哭过一次后,她就再也没有哭过。 还有许多比哭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还有她的挚爱之人需要重返世间。 可现在她犹豫了,长久地犹豫了。 这样真的是对的么? 司箫是否真的想要回来? 她年少时的明灿风华一去不复返,只剩下不再年轻的美丽空洞的躯壳和躯壳里如炭一般的孤独和疯狂。 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侵蚀着她的心。 谁来救我?谁来渡我? 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在地狱火海中挣扎。 可比这更可怕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辛晏在暴风雪中扬起脸,闭上眼睛,生生地咽下泪水,吞下一声呜咽。 哭有什么用。 她才不要哭。 生命卡牌的威力之大,饶是拉西斯也有些狼狈。 他挂着一身水晶碴子回到公爵府,换下了那身燕尾服,只穿着代表大魔法师身份的暗绯色长袍,抱着一大束沾着雪水的冬玫瑰,走进了书房里。 书房里挂得满满的,都是阿布尔的肖像。 海蓝色的长裙,乌黑的发半垂,剩余的结成麻花辫垂在肩膀上,也懒得盘起来。 琥珀色的眼睛璀璨夺目,笑意温和明亮。 像一枝含苞待放的冬玫瑰。 拉西斯进来,将那一大束冬玫瑰插在书桌上的胭脂釉瓷瓶里,芳香如醇。 他玫瑰色的双眸注视着画像上的阿布尔,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孔,不同于对辛晏时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此时他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眷恋深情。 “阿布尔,”拉西斯喃喃自语道,“今天是花愿节,玫瑰大剧院又上演了你的剧本。” “人民都很开心,记得你离开的第一个花愿节,他们是悲伤的,都在献祭花朵为你祈祷。” “你是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子。” “辛晏带着你的灵魂回来了。” “我害了你的两个朋友,对不住。但我不想看到你的身边有其他人。即使那堆人都凑了对。”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好像感到很好笑的样子。 “你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了。” “我很欢喜。” 为了逃避疯子公爵拉西斯的追杀,等木纾恢复得差不多了,四人立刻启程前往格兰郡,寻找那位逃亡的军务大臣雅南·施西。 雪又开始下了,玫瑰郡这个临海地区的雪好像无穷无尽似的。薄薄的一层晶莹雪白覆盖了暗红暗灰的墙砖。 风雪中,马车“嘚嘚嘚”地驶来,在玫瑰庄园门口停下。 桑白愉快地提着一包玫瑰红糖,扶着木纾上了马车。 木缇翻了个白眼儿,和柳玉衡也上去了。 马车顺着一条石子路,一路颠簸,跨越玫瑰郡,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格兰郡。 如果说玫瑰郡是高雅古典且浪漫的贵族,格兰郡就是豪爽开放的平民之城。处处绽放的玫瑰不见了,换成了大朵大朵热情奔放的木棉、炮仗花和虎刺梅。 建筑也是低矮的平顶建筑,周围有着大片大片的田地,种着大批的冬小麦,麦浪滚滚,麦穗饱满,麦香四溢。 马车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行驶了一会儿,停在一间宾馆门口。 这里的天空已经变回了正常的颜色,此时暮色四合,霞光万顷,融融地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总能让人想起“寂寞空庭春欲晚”这句诗。 不过在这里,晚霞意味着明天的天气很好。 给人无限希望。 四人下了马车,沿着种满仙客来、蟹爪兰、长寿花和圣诞红的缤纷小径走入矮小的木砖结构平顶房。登记大厅里只坐着一个女人,翘着二郎腿,一身旧式的红裙与她的野蛮气质格格不入。 低领,束腰,荷叶边,一褶褶的裙摆垂到地上,酒红色的半旧面料在红木色地板上铺开。 女人手中却拿着一杯黑啤酒,有滋有味地喝着。 被强制裹着棉大衣里的木纾抬了抬眼皮子。 好奇怪的女人。 她身上有种被平民化的贵族气质。 就像红色百褶裙和黑啤酒的强烈冲突。 “铛”,女人将黑啤酒放到小木桌上,“四位?几间房?” “两间。”桑白坦然自若,脱口而出。 “……”女人的眼神古怪地在他们之间扫了一圈,嘴角抽了抽,拿起一支羽毛笔,“名字?” “桑白、木纾、柳玉衡、木缇。”桑白报完名字。 “一天八个金币。”女人报出价格,“包住包吃,其它的要加钱,有什么困难找我,你们可以喊我方蒨。上去,左转,走廊第二间和第三间是你们的房。” 她语速流利又干脆,好像真的是干这一行多年了。 木纾也没有再多质疑她,四人上到房间里放东西去了。 八个金币,是很便宜的价格。可俗话说得好,便宜没好货。这里的逼格和玫瑰郡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房间逼仄矮小,满满的都是寒气,连碳火都没有。 “没有炭也好,我怕我晚上会吸入过多有害气体而死。”木纾看着那扇怎么也打不开的小窗评价道。 他们来得正好,赶上小宾馆的晚饭。方蒨“噔噔噔”地端着一个大托盘和四份碗碟上楼,一脚踢开桑白木纾的房门,将大托盘搁到桌上,转身就走。 “哦我的天。”桑白一转身就闻到了一股感人肺腑的味道,一眼看过去,“这不是简·爱在洛伍德学校吃的烂土豆套餐么?” 托盘里放着一只陶瓷碗,碗里盛着满满的稀糊土豆泥和一条条灰白的肥肉,卖相不佳,一股糊味儿。 “我现在知道格兰郡和玫瑰郡有什么区别了。”木纾瘫着脸道,“一个字,穷。” 第20章 玫瑰色之海(6) 浅紫淡红的云霞如铺陈华锦,一绺绺地在天边翻涌,灿灿淡淡,柔软飘逸。 落日半斜,只露出朱红的一角,镀着一层流金边。温暖的黄晕落在簇簇的麦田之上,给人一种岁月悠长之感。 冰凉的晚风吹过,冬小麦麦芒摇曳,涌起阵阵波浪。属于田野的丰收气息甘美而质朴,如同一场盛大的乡间晚宴。 桑白和木纾并肩站在田埂上吹风,看最后一丝霞光隐去。诡异的土豆炖肉没人吃得下去,他们只能在隔壁小巷里的餐馆吃了一顿,趁着天还没黑,出来消消食。 麦茬有些刺,令人发痒,带着青涩的香气。麦穗低垂,颗粒饱满。 就像动漫里的情景一样,他们并肩站在落霞掩映的麦田中,静静吹着晚风,谁也不说话,十指紧扣,美好如斯。 “……” 可惜桑白不会享受这种气氛。 “走吧,”他拉了一下木纾的手,“别站在这里吹风,回去喝点玫瑰红糖,你要加洛神花么?” 木纾:“……不,我不喝。” 红糖这种东西,加在咖啡里还没什么感觉,单独喝的时候,要甜不甜,味道古怪,放久了还腻。 木纾平静的表情有些崩裂:“红糖喝多了也不好,何况我感冒已经好了。” 桑白有些惋惜地道:“好吧,还好我还单独找玫瑰庄园的管家要了一些干玫瑰花,就泡玫瑰花茶吧。” “……”木纾有些崩溃。 桑白挑眉看着他。 “你不知道你身体有多差么?你不知道,你不关心,就这样放任下去,早晚会气血两亏低血糖贫血……” 木纾:“……好吧,随你。” 算了算了,玫瑰花茶起码比玫瑰红糖水好喝多了。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敛去,黑暗笼罩了乡间沃野千里。 木纾刚要转身,余光瞥见田埂尽头大榆树下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咦,那是谁?”他凝神细看。其中一个身影纤细苗条,裙子盖到脚踝,不用问,自然是坏脾气的黑心女老板方蒨。另外一个好像是个男人,一身代表中级魔法师的白色长袍,长袍上的花纹—— 银莲花? 木纾猛然想起,雅南·施西出身玫瑰郡中部的施西家族,而那个家族,正是以银莲花作为标志! 那个男人就是雅南·施西? 不对。 被家族除名的雅南·施西不可能再身着银莲花长袍。 那是施西家族的某位成员。 方蒨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桑白显然也回头看到了这一幕,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雅克萨·施西。雅南·施西一母同胞的弟弟。”他道,“系统攻略上有照片。” 这叫个什么事?难道老板娘方蒨还是雅克萨·施西的情妇不成?不对吧,虽然方蒨风韵犹存,但毕竟是半老徐娘,雅克萨又不缺女人,犯得着找上一个乡野村妇么? 看来这位老板娘也不是个善茬啊。 那边的大榆树下,方蒨与雅克萨说了一会儿话,雅克萨将帽子戴上,解下拴在榆树上的缰绳,上马向玫瑰郡的方向驰骋而去。 方蒨正要转过身来,桑白一拉木纾,两人闪进麦田里,被麦芒尖儿呼了一脸,难受得紧。 方蒨袅袅婷婷地沿着田埂走回了宾馆。 “呼。”桑白将木纾拽起来,抹了把脸,“她不会是雅克萨的线人,刚才是将我们的行踪泄露给他了吧?我觉得我们晚上就会被她团灭了。” 木纾抽了抽嘴角:“雅克萨又不知道我们是要去杀雅南的。” 这时木缇和柳玉衡过来了:“哥!” “别嚷嚷。”桑白横了他一眼,“刚刚我和你哥差点被灭口你知道不?” “……啊?” “你不知道,你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你无关紧要,你自私,你自利,你冷漠……” “你在说啥,baby?桑老大你病了么?” “别听他瞎喊。”木纾示意木缇安静,“刚刚我们撞见了方蒨和雅南弟弟雅克萨的接头场景。” 木缇一脸懵逼:“地下革命党?” 众人:“……” “雅克萨·施西!”桑白咆哮道,“雅南·施西的亲弟弟!和方蒨!内弟你的关注点在哪里?” “雅克萨和方蒨?不是,谁是你内弟?!” 木纾:“……都给我闭嘴。” 他的脸有点绿。 我当时害怕极了。 鉴于木缇桑白二人的搅和,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 “我有一个狗血的想法。”木缇道,“方蒨就是雅南。” “……”桑白无语地看着他,“如果女老板的胸能再平一点,这个想法可能会成立,毕竟雅南·施西可是个纯爷们儿。” “谁说的?”木缇据理力争,“万一他女扮男装呢?” 木纾突然皱了皱眉头,把刚刚偷偷用星际顺来的万能手表拍下的照片调了出来。 模糊的夜色里,方蒨昂头挺胸,贵族气质流露出来。反倒是雅克萨,腰微微躬着,好像对方蒨很尊敬。 “……”众人面面相觑。 不管怎么说,能让雅克萨如此毕恭毕敬的人物,除了他那个谋略心计武力魔法无一不是上等的哥哥雅南·施西,还有谁呢? 这就是空间裂隙的狗血之处了。 “天啊,”桑白呆呆地道,“对于一个清理者来说,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发现了Bug却不能清理掉。” 雅南身上有太多秘密。 她已被除名,为何弟弟雅克萨还要找上门来? 更令人怀疑的是,雅克萨是天子近臣,拉西斯公爵的得力下属,继雅南之后的下一任军务大臣。 几年前那场刺杀是否真是雅南的阴谋?还是公爵拉西斯一力促成? 拉西斯对于阿布尔到底是什么感情?他要害她还是救她? 拉西斯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辛晏的目的的? 迷雾重重之间,仿佛有一根线将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貌似……雅南是拉西斯埋下的一根钉子。 本来想通过自己挡剑来激起阿布尔夺取身体的斗志,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斗过辛晏,把事情推向不可控制的局面。 桑白满目呆滞:“所以我到底该不该把雅南给清理掉?” 拉西斯立场未知,雅南自然也不太好处置。 “不知道。”木纾也有些烦躁,“看着办吧。” 小宾馆的前堂,雅南换上了一条大红居家款睡裙,红艳艳的头发胡乱地扎起,蓬松成一团。见四个客人从外面进来,雅南抬起头来嫣然一笑:“你们认识雅克萨吧?” 四人脚步一滞,桑白和木纾都在想,他们是哪里暴露了? “……是啊,施西老板。”桑白飘忽地答道。 雅南翻了个白眼儿:“老娘早就被除名了,现在和家母姓方。别那副死样儿,老娘有感知魔法,泥里一只蚂蚁老娘都能看得见,你俩滚在麦子地里,当老娘眼瞎看不出来啊?蠢货。” 桑白:“……好吧方老板,请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滚?那叫蹲。” “磨磨唧唧地干啥子嘞!”雅南又翻了个白眼儿,抓起一旁的啤酒瓶,摇了摇,发现空了,对他们道,“你们从玫瑰郡过来,有带玫瑰葡萄酿么?” “没有,谢谢。”木缇没好气地道。 “玫瑰红糖呢?我刚才看到你拿着呢,反正你们大男人喝那个也没什么用,拿来孝敬你方老板呗?”雅南穷追不舍,看起来很想念玫瑰郡的奢侈生活。 “没有,有也不给。”这次是木纾绷着一张冰雕脸道。 桑白瞥了他一眼,勾着唇笑了起来,想着等会儿上去到底要不要加洛神花呢? 雅南:“……” 哎呀妈呀我眼睛真神特么地疼。 她烦躁地掼下那瓶空啤酒,往后一靠,开门见山:“实话跟你们说吧,我没有叛乱,那只是公爵的计划而已。”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四人点头,表示他们已经猜到了。 “雅克萨过来是为公爵带话的,公爵已经知道你们来到格兰郡这件事了,他说,希望你们能尽快离开玫瑰色之海,去到下一个世界,不要插手他和辛晏的斗争。” “为什么?”众人有些不敢置信。 狗血评论家木缇再出金句:“这还不简单!拉西斯他爱阿布尔小姐爱得心理变态,我们这群外人去瞎搞什么劲儿啊!” 桑白:“……” 木纾:“……” 柳玉衡:“……” 雅南:“……这好有道理的样子,但作为公爵的心腹,我不允许你这样诽谤他。” 木缇长长地“啧”了一声,一脸的不满。 万年作精桑白又开始了:“你们拉西斯公爵什么意思!他知道怎么离开吗?他不知道,他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自己,他无关紧要,他自私!” 雅南:“……你这句话好像也没错,但你可以闭嘴吗?” 木纾面无表情地像个复读机一样一锤定音:“你自私。” 曾经玫瑰郡的军务大臣雅南·施西,被小团伙三人轮番毒打,也就柳玉衡保持着翩翩君子的形象,从头到尾都没怼过她一句。 然后柳玉衡说:“施西老板,基层干部要敢干肯干能干积极干,领导布置的任务要认真完成,所以,就由你来送我们离开玫瑰色之海吧。” “……” 雅南猝。 “神特么我怎么送?你们不是有时空魔法么?你们自己用啊!找我干什么!神经病啊,滚出去!” 第21章 玫瑰色之海(7) “我在烈火中前行,火神赐予我一颗热烈如火的心。” “我在洪水中强渡,水神赐予我一份冷静如水的智慧。” “我在黑夜中祈祷,望魔法与幽灵的女神垂怜。” “我在玫瑰色之海海滨默念,望吾爱早日回归。” “我仰望琥珀色天空,望恶魂万劫不复。” 偌大的公爵府中,空地上画着巨大的星图,中间勺子状的北斗七星闪耀无比。 平地狂风飞雪起,呜咽着,仿佛要损毁一切。 拉西斯站在星图前,一边念诵着祝词,一边点亮着一颗颗北斗七星。每点亮一颗,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上古十大邪恶魔法之献祭星图。 顾名思义,献祭者必须献祭出自己的七魄以喂养北斗七星,达到自己的目的。 诡异的法阵渐渐在空中立起,七颗星辰如同七只摄魂的眼眸,泛出淡淡的血红色。 “……神经病。”辛晏半跪在某条巷子里,脸色与拉西斯一般苍白。 他要抽魂。 她手腕翻转,扯断那条海蓝宝石手链,十三颗莹润剔透的海蓝宝石“叮叮当当”地散落到地上。 透过纯澈的切割面,隐隐可以看到海蓝宝石里封存的蓝色晶片。 随着十三颗海蓝宝石的连接断开,那些晶片渐渐开始控制海蓝宝石变形,转化为小巧的头颅形态。 这才是真正的水晶头颅。 十三个水晶头颅既然可以融合两个魂魄,自然也可以逆转过来分魂。趁着拉西斯的抽魂之术还没彻底施展开来,辛晏得赶紧把自己的魂魄分出来,到安全的地方去。 [叮!分魂程序启动。] [分魂对象 姓名:辛晏 级别:总设计师。] [开始分魂。] [分魂成功。] “铮”地一声,十三个水晶头颅串连成一条,化为一具女性身体。辛晏那透明如琉璃般的眼睛扫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阿布尔,冷笑一声,转身消失在黄昏薄雾中,冰冷的光一闪而过,有些诡异。 一只代表魔法与幽灵的女神的血红星辰之眼睁开,冷漠的声音对拉西斯道:“恶魂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你这个咒术不起作用了。” 拉西斯的表情是意料之中。 辛晏能在平行世界里蹦哒这么多年,自然很有本事。 这只是他的第一步,逼她将王牌抖出来。 他缓步上前,点亮最后一颗摇光星。 “我要我身体里沉睡的灵魂苏醒,与我分裂,让恶魂不得安宁。” 破坏之神睁开一只眼睛。 “吾将满足汝之心愿。” …… 司箫在一片混沌中。 混沌中有星光闪烁。 他仰头,听见不知名的呼唤声,邪恶又恣意。 “魂兮苏兮,魂兮归来。” 他玫瑰色的双眸望了一下声音的源头,高度:2842\'54\",方位角: 044 29\'36\",是北斗七星中的“摇光”星。 也称破军星。 很明显,是辛晏和拉西斯又对上了,拉西斯不知用了什么奇技淫巧,召唤他出去,给辛晏使绊子。 司箫无奈地叹了口气,拂开一片虚幻的混沌星空,破开那层屏障,从拉西斯的身体里飘出。 《清理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8 献祭星图疯狂闪烁了一阵,“嗡”地一声,消失了。 拉西斯的七魄献祭出去,只剩下三魂,同样也用不了自己的身体,跟司箫一起做起了阿飘。 辛晏一赶到,看见的就是两只阿飘,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种。 她愣在原地。 黄昏中,石子路上再次行驶过一辆马车。 雅南好说歹说,好歹把四位祖宗给劝回玫瑰郡,再三保证“公爵不会杀你们、会保护你们不被辛晏杀掉”等等废话。 反正Bug雅南也不能搞死,四人也只好回到玫瑰郡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木纾掀开窗帘,薄薄的雾气中,小巷巷口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 好像是乞丐。 不对啊,玫瑰郡的乞丐不会在东城区,而集中在西城区。 “停车!”木纾当机立断,下车查看。走到巷口,一眼就被震惊住了。 “……这不是辛晏么?” “不是!”桑白脱口而出,指着她纤细的手腕道,“那串海蓝宝石手链没了!是阿布尔!” 两人赶紧将她扶回马车上,桑白顺手掐了一把人中。马车夫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木纾冷着脸解释道:“是我们认识的一位夫人,总不好看她倒在那里见死不救吧?” 马车夫应了一声,眼睛还是不住地往阿布尔脸上瞟,总觉得她非常眼熟。 “这就是你对贵族夫人的态度么?”木缇探出头来,警惕地问道。 马车夫唯唯诺诺地道歉,驾他的马去了。 阿布尔突然诈尸般弹起来,眼睛睁得很大,饱含惊恐:“你不要!” 她的声音又尖又恐怖,吓得众人一个激灵。等阿布尔回过神来,看清是他们,舒了一口气,语速极快地说了一连串:“辛晏逃了!拉西斯要献祭,要将辛晏除去,她就用十三个水晶头颅分魂逃走了!拉西斯献祭七魄,现在十分虚弱,辛晏肯定是去杀他的!你们快……你们……” 阿布尔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丈夫伙同辛晏对桑白和木纾干了什么好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时间有些懵逼。 没想到众人齐齐一惊,“那还等什么,去公爵府呀!” 拉西斯貌似要被辛晏干掉了。 这是他们所不愿见到的。 无论是从他阿布尔丈夫的身份上来说,还是从他们共同的敌人辛晏来说,他们都不是很希望那位疯子公爵挂掉。 马车飞快地穿过迷茫的薄雾,向着城中心华丽古典的公爵府行去。 “司箫?”辛晏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飘忽的声音。 朝思暮想的丈夫以魂体的形态出现在她眼前,面容如旧时般俊秀温雅,看向她的眼神是满满的温柔与怜爱。 曾经无数次压抑过的情绪如同岩浆爆发般冲上心头,在每一寸血管里炸裂,缓慢地流淌,寸寸滚烫,蚀骨腐心,灰飞烟灭。 一点点的灰烬盈满了眼眶,化成再也止不住的泪水。 一向冷静果断的辛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拉西斯攻开她心理防线的手段,意识到也没用,因为她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真的是崩溃了。 那一天她在太平间四壁环绕的冰冷白色中也没有崩溃,连抽泣都是无声的,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崩溃无措,生命的齿轮等着她去拨动。 那一天得知司箫魂魄沉寂在拉西斯身体里,毫无复生之意时,她没有哭泣,因为她坚定地相信,跟她携手走过风雨交加或阳光明媚的司箫,永远不会抛弃她。 那一天知道拉西斯将司箫魂魄囚禁在自己灵魂深处时,她想哭,想用她能开枪能写程序的一双巧手掐死拉西斯,甚至有些失控,发动生命牌。但她再次把眼泪咽下去,只让雪花融化在自己脸上。 辛晏曾经设想过,当她重见司箫,会是什么反应。 她想她要好好哭一场。 到头来见是见了,哭也哭了,泪水却是咸涩辛苦的。 三年了,三年了,他一如昨日,一如天上白月。 可她已经彻底改变,再也不会像阿布尔一样明亮地微笑,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她以十三个水晶头颅为暂时的居所,只是因为自卑而已。 然而,谁是剔透无暇之下就掩藏不了邪恶偏执呢? 很难受,很难受。 …… 阿飘司箫轻轻地飘过来,没有实体只有形态的双手温柔地拢住了辛晏。 魂体其实是有触感的,恰如一团温温软软暖暖的水,不知是何处温柔乡。 拉西斯冷眼旁观,星图的残余力量凝结在他手上,发出一团闪耀的白光。 算了,这对夫妻也是多灾多难的,看在他们与他和阿布尔有某种联系的份上,先让他们再苟且一会儿。 “哭吧,”司箫道,“哭完了就离开这里,不要继续下去了。” 辛晏猛然抬起头来:“不行!” 司箫摇摇头,眼神中有独属于他自己的悲凉。 “阿晏,”他语气温和地道,“我从小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会间接性发病,不能做剧烈运动,否则救护车就会把我载走。在没遇到你之前,我的心脏夜夜剧痛。那时我只能看星星,我的世界只有星空。” “那是2085年左右吧,光污染最严重的时期,很久都不能见到一颗清晰明朗的星辰。我每天都在期盼星空,我对天文的热爱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2091年我在华阳郡北部遇到你,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星空。我当时想,你就是我的幸运星啊。” “阿晏,我很爱你。”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IT,可为了照顾我,你屡次辞去几个重大项目。我死亡的那一瞬,是很庆幸的,你再也不用为我奔波在各大医院之间,凌晨还在跟医生聊我的病情,再也不用为了我,放弃自己心爱的事情。” “我沉入死亡世界的那一刹那,也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那是一片星空,是从未被污染过的星空,简直如同NASA用Photoshow修改过的照片。” “你看,这样很好,皆大欢喜。” “爱不止是陪伴,还是成全。” 辛晏怔住了,仿佛被这番言论震碎了三观。 良久后她才喃喃道:“不行,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 “阿晏,”司箫不容置疑地打断她,“你这样不好。你把情感看得太重要了,感情如炭,太深刻地去拥抱早晚会被烧死。” 说他冷血也好,说他懦弱也好,说他逃避责任也好。他生前每日每夜都在被病痛折磨的痛苦中,每日每夜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爱情这种东西,他不敢深深地拥有它。 这叫奢望。 奢望已成真,就不能任由其发展。 他死了,对他和她都好。继续死下去,对所有人都好。这实在是一个冷静又理智的选择。 司箫抬手按了按微微发疼的心口,松开了手臂,后退一步。 辛晏有些怔愣,眼泪一直在淌。她轻轻道:“不,我不会放弃的,我和你不一样……” “两位,”拉西斯打断他们的对话,嘲讽地笑道,“现在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现在是你们都得一起死。” 司箫平静地扭头注视着负面的自己:“你觉得我有那么傻么?你叫我出来我就乖乖出来,不会有任何算计?让事情按照你预定的轨迹走下去?拉西斯,作为另外一个我,你好像有些傻,应该去找那位……小桑医生看一看。” 拉西斯:“……我很好奇我有什么遗漏。” 司箫不说话,转头将目光投向薄雾中。 下一刻,薄雾中闪出一角海蓝色裙摆。 拉西斯呼吸一滞,瞳孔收缩。 他们都是为爱而疯狂的人,唯一的弱点就是自己的挚爱之人。 是……阿布尔啊。 “别过来!” “拉西斯!” 双眸相对,就像琥珀色天空映进了玫瑰色之海。 司箫突然出手。 他好像认定了自己马上就要死的样子,出手毫无顾忌,修长的手指拉着另一手的手臂硬生生扯下来,捏成一团扔出,朝着拉西斯的命脉阿布尔。 表情自始至终,十分之平静。 “你在干什么!”辛晏花容失色,想扑过去阻止他,却无济于事地穿透过去,“那是你的魂魄!魂力不是这样用的!你会魂飞魄散的!住手啊!” 司箫对她微笑起来,手指轻轻抚过她头顶的发旋,出了第二招。 用他的魂力。 时空转移之法。 “我没有办法送你去现实世界里,你去第四个世界吧,那里是空间裂隙的尽头。” “不行!”辛晏声嘶力竭的咆哮被一团水雾般的魂力淹没。 先前那团魂力飞出,击中的不是阿布尔。 是拉西斯。 十年前的伪装挡剑,变幻成了今日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阿布尔跪倒在他身前,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拉西斯如同十年前倒在她面前,只不过这次没有溅上冬玫瑰的鲜血,只有渐渐透明的魂体。 “……为什么……”她不停地颤抖,想去触碰他的伤口,手指触到的却是一片虚幻。 “是我失误了。”拉西斯苦笑一声,伸出双手虚虚地抱了一下她。 “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希望你永远明亮而温和,永远保持着浪漫的初心,永远向着光明而去,而不是去颠覆这片玫瑰色之海下的血火。” “我尊贵的公爵夫人伊西斯。” 你以生命女神之名为名,我亲手与你造就一片生命的海洋与天空。 只是再也不能与你并肩共赏。 入夜前的一刻,天空中飘起了雪。 冰凉透骨。 拉西斯作出了与司箫同样的选择。 他趁着司箫还没缓过来,飞快地对当场懵逼的四人组道:“用你们的时空魔法,咳咳,去下一个世界!快!” 司箫已经重新开始扯魂魄。 桑白一咬牙,祭出他的时间卡牌,开始念那一长串的咒语。 这绝对是最狼狈的一次穿越。 “已离开副本[玫瑰色之海]。” “欢迎来到副本[双生仙女湖]。” “啪啪啪”几声,五人脸朝下砸在了一片脆弱的香蒲丛中。 “神特么,这就是,我杀我自己的后果啊啊啊啊啊!” 第22章 双生仙女湖(1) “欢迎来到副本[双生仙女湖]。” 当一群大雁冲开三月暖流的雾霭时,春天就到来了。 两泊湖水遥遥相对,一泊形如圆日,湖水清澈透亮如海蓝宝石,一泊形如弯月,湖水阴森幽暗。 两湖之上烟波浩渺,波光粼粼,水汽蒸腾,可见程序员的灵感来自远在西藏的神湖玛旁雍错和鬼湖拉昂错。 正是初春时节,岸边摽梅染柳,春意盎然。晨光微曦,薄淡金色渲染了双生仙女湖的湖面,闪闪烁烁,犹如仙境。 岸边是成群的香蒲轻轻摇曳,还有紫蓝色的桔梗花和淡红的石竹。主红雀在花丛中唱起歌来。 最令人惊艳的是一群天鹅。 它们的羽毛丰盈雪白,纤长的脖颈优雅矜持。只有一丛尾羽不是白的,而是富有光泽的漆黑,漆黑之上横亘着数条渐变色的斜线,每一片羽毛尽数不同,如同黑夜里隐隐泛着银光的竖琴丝弦。 或振翅高飞,或在花丛中啄弄羽毛,划拉着蹼,或双双游湖,两条脖颈弯成一个标准的心形,让人读懂它们的浪漫。 也许是这副情景有些打击到了刚刚震惊悲痛的阿布尔,她沉默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里是双生仙女湖。这边一泊叫做日轮湖,那边一泊叫新月湖。日轮湖的湖水清澈甘甜,湖面光风霁月。新月湖的湖水幽暗咸涩,湖面鬼气森森。” “注:日轮湖为淡水湖,新月湖为微咸水湖。” 木缇无力地道:“这抄神湖和鬼湖也抄得太明显了吧?” 系统没理他,继续播报:“这里有一群美丽的竖琴天鹅,每年冬春两季都会在这里栖息。它们有着如竖琴般优雅的尾羽。美丽的东西总是能招来太多的灾祸,在离这里50公里的太昀郡那儿,许多贵妇都喜欢竖琴天鹅尾羽制成的扇子,于是尽管帝国规定竖琴天鹅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还是涌现了许多偷猎者。” 说着系统放出了照片,圣洁的仙女湖旁,血腥味满满,几只天鹅的尸体躺在花丛间,都被生生割掉了尾羽。 “取竖琴天鹅尾羽的残忍度不亚于取翠鸟翎毛,天鹅尾羽修长,与皮肉生生相连,盗猎分子一般会把与之相连的皮肉剜下来,以便于保证羽毛的完整性。”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张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王八蛋! 大家都是文明人,此时此刻却想用毕生之所学的脏话往盗猎分子身上怼。 “劳斯莱是仙女湖的守湖人,也是当地反偷猎协会的会长,请客人们帮助劳斯莱,抓住最近一伙猖狂的盗猎分子‘雪狼’。” 系统播报结束。 “咦,什么人!”外面传来一个男声。木缇狼狈地爬出香蒲丛,抬头就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木缇:“……”我当时害怕极了。 “你们是……偷猎者?”那个举枪的青年面容英俊,身材苗条,像个姑娘,身上有着温文儒雅沉静的学者气质,但拿枪的手稳稳当当,与外形极不相符。 “不不不不是!”木缇魂飞魄散。 “国家A级科考队,特派来驻扎仙女湖,对付盗猎分子的。”桑白晃出香蒲丛,把系统给的身份证明晃了晃,“你们是什么人?” 青年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望向桑白手里提着的小铭牌,眉毛挑了挑,放下了枪。 木缇舒了一口气,拍掉身上的草渣,站起来。 远处有人在喊那个青年:“肖老师!” 青年转过头去,应了一声:“等会儿!”又转回来对他们道:“我是太昀大学生物昏院的教授,这次是带学生出来研究竖琴天鹅习性的。你们是科考队的同志啊,刚才不好意思,最近盗猎混子实在是太多了,这把枪是守湖人劳斯莱老先生给我的。请随我来吧。哦,介绍一下,我姓肖,叫肖苟,苟利国家生死以的苟。” 众人抽了抽嘴角,肖老师这段话的槽点实在太多,且不说他标准的普通话吐字清晰,却屡屡读不了“f”只能读成“h”的胡建口音,光是他谐音“小狗”的名字,就可以成为年度经典笑话了。 只是他一脸的正经认真,没人敢去嘲笑他。 他语速缓慢,声音清润,停顿有力,很像第一个世界里的老师们。 太昀大学的教授? 众人随着肖苟往日轮湖畔走去,远远地看着三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肖苟介绍道:“这是燕冰石,这是金茝,这是景瀚庄。同学们,这是国家A级科考队的同志们。” 三个年轻人纷纷问好,桑白笑得人模狗样:“不敢当,不敢当。” 他很怀疑这个教授的真实性。 他们自称科考队,却什么探测仪器、武器等等都没有带。 只是拿出一个铭牌,肖苟就相信了。 有那么简单么? 三个年轻人中,金茝是个女生,圆圆的杏眼,看起来很活泼,好像和景瀚庄是情侣。景瀚庄身上有他老师学者般的气质,却不似肖苟那样儒雅,而是严肃又冷淡。长得最出挑的是燕冰石,一双轻佻风流的桃花目,玩世不恭却俊逸妖丽的面容,看起来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魔教教主。 木缇摇摇头,将自己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丢了出去。 “你们到这里多久了?”桑白问道,心下犹疑更增。 “两个月。”肖苟非常坦然,“一直在躲着‘雪狼’,考察计划一拖再拖。” 三个学生也皱起了眉,仿佛对盗猎分子痛恨不已。 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桑白只能按捺住自己的疑虑,跟着太昀研究性学习小组走回了守湖人劳斯莱的小木屋。 守湖人是正正经经的NPC,七八十岁,喜着衬衫,跟卡尔老师一个样。众人见到他时,他正穿着一件青莲色的衬衫,站在屋前鸟笼旁逗弄他的小翠鸟。 看到桑白一行人,特别是看到柳玉衡时,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怎么了?”柳玉衡微笑着问他,唇角却无意识地抿得很紧。 守湖人劳斯莱摇摇头:“我以前有一个访客,他的眼睛跟你很相似。” 他叹了一口气,好像在回忆什么似的。回忆结束之后,他道:“你们是上次太鸣总局来信说的科考队吧?欢迎来到双生仙女湖。” “幸会。”桑白彬彬有礼地伸出了手。 在劳斯莱的小木屋里,众人了解到了关于“雪狼”一伙人的事。 “雪狼”极其神秘,不知道到底有几个人,谁也没见过他们的成员。他们的作案手法高超不已,明明现场留下大把的痕迹,却没有一个人能抓住他们。 他们杀天鹅的手法与其他盗猎分子不同,其他人还会给个痛快,杀了天鹅后才取尾羽,而“雪狼”却为了保证羽毛的新鲜感和光泽度,选择了活取。 他们有一张庞大的贸易势力网,有特殊的销售渠道,像一头有很多触角的巨兽,常年潜伏在黑暗的地下,只将它的触角伸出地面,织成一张密密的罗网。 “看,这是著名暗网红丝罗。”劳斯莱打开电脑,指着上面艳艳红色的页面道,“雪狼是他们的供货商之一,他们不仅走私竖琴天鹅尾羽、太鸣羚羊羊皮这些从保护动物身上剥下来的东西,同时也走私毒品、军火等违禁物品。” “红丝罗”,这个名字令人想起古代婚礼时,男女双方手上牵着的红缎,放在这里的含义却令人毛骨悚然。 那页面上的红色泛着点古旧的质感,仿佛一匹铺展的红丝罗,连接东西双方罪恶势力的红丝罗。 页面非常简单,单纯的商品货架,标注着卖家的代号和定金,没有搜索引擎。 好像连最基本的系统维护都懒得去做。 劳斯莱把页面拉到最底层,上面“雪狼”两个字晃得人眼睛生疼,商品图片上,一簇华丽精致的竖琴天鹅尾羽正端端正正地放着,标价是三十万美元。 劳斯莱苦笑了一下。 “这是一对天鹅夫妻的尾羽。” 风悄怆吹过,电脑屏幕闪了一下。窗外天已经完全亮了,通透感极好的蓝宝石色天空明晃晃地亮着,与仙女湖交映融合,一群雪白的竖琴天鹅展翅飞过,“扑棱棱”地闪了几下翅膀,降落到湖边的香蒲丛里,互相用喙梳理着对方的羽毛。一簇簇漆黑带琴弦的尾羽沾着水珠,有种贵族般的高级感。 “给我。”柳玉衡突然道。 “什么?”劳斯莱有些懵,柳玉衡道:“电脑。” 他拿过笔记本电脑,输入了一段复杂的程序。那段程序在屏幕上闪了好几下,没入了红色的页面里。 木纾挑了挑眉,他没剩下多少记忆,大多是关于家人的,可毕竟是IT工程师,直觉告诉他,这是病毒,杀伤力很大。 “你干了什么?”劳斯莱有些懵。 “没什么,把它黑了而已。”柳玉衡随口道。红丝罗页面突然一黑,他的那段程序显示对方正在追踪中。 桑白注意到肖苟的面色有些不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柳玉衡一个干脆利落的反追踪攻击程序,按下了“Enter”键,劳斯莱叹息道:“这有什么用呢?黑了一个红丝罗,它很快就能修好。就算你把它彻底捣毁了,还有金丝罗银丝罗白丝罗黑丝罗。” 柳玉衡淡淡地道:“我知道,但我们难道因为打击不完就放弃打击么?难道我们要看着一群丝罗蹦跶成丝罗联盟,到连打击都做不到的地步么?” 他一边说,一边跟对方开战。 劳斯莱被说得无话可说,感叹道:“你真的好像那个人啊。” 第23章 双生仙女湖(2) 夜色降临。 初春的夜尚带寒意,花草香气盈满湖水的波涛。守湖人门前的小径上,紫蓝色的桔梗花顾影自怜地绽放着,艳丽的冷色调融入只有水流声的黑夜。 守湖人站在门前,将一盏昏黄的油灯挑上门框。风一吹,黯淡的火焰摇晃了几下,熄灭了。 “小伙子,出来帮我点灯。”守湖人点了点夜色中的桔梗丛,“嘿嘿”地笑了几声。 木缇笼着大衣恹恹地走出来,接过劳斯莱手中的雷蒙牌打火机,“啪嗒”一声,雪白的火焰在夜色中跳跃,高温舔砥着油灯四壁。 木缇将垫着的脚尖放下来,将打火机递给了矮小的守湖人。守湖人接过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特种部队首选打火机啊,”木缇懒懒地感叹道,“让您用来点灯又点烟的。” 守湖人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中他沉沉的声音道:“打火机它就是用来打火的,管他是什么雷蒙牌还是国宝牌。倒是小伙子你啊,是我家的炉火不够暖还是被子不够软,怎么,睡不着么?” 木缇短促地笑了一声:“瞧您这话说的,炉火再暖,被子再软,真正有心事的人还是睡不着啊。” 毕竟是木纾的亲弟弟,平时表现得再怎么憨,到了人前,还是养成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跟老人精劳斯莱一搭搭地说下来,完全跟得上节奏。 “行了,”守湖人嗤笑一声,“你不就是想问我白天那个姓柳的小伙子么?看你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是喜欢他吧?” 木缇:“……”大为震惊。 现在的老人怎么这么开放???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喜欢柳玉衡呢? 他试图挽尊:“不是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什么叫我喜欢他,这什么鬼……” 守湖人斜睨着他红如煮熟虾子的耳朵和脖颈,扯了扯嘴角,“呵”了一声,又“啧”了一声:“口是心非。” 木缇:“……” 他从小到大都没被这么调侃过,却意外地态度良好且佛系,自暴自弃地道:“行,就当我喜欢他了,那你告诉我他到底像谁啊?” 守湖人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云雾缭绕中他的面孔有些模糊:“你,你觉得他像谁?” ——这句话问得比较犀利。 其实桑白早有猜测,在第一个世界,柳玉衡从《十三个水晶头颅》跨出来的那一刻。 他隐藏的那种阴鸷感,实在太像杰金了。 但是随着一个个世界走下来,他身上的阴鸷感慢慢消退,不是隐藏得更深,而是消退——没有了。 而且他也没对他们作出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桑白只能暂时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当然,木缇是知情者。 木缇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烟草味的空气,呛得直咳嗽:“咳咳咳咳……哎呀妈呀我说,吸烟害人害己,您还是趁早戒烟吧!肺都抽黑了!” 肺有没有黑劳斯莱不知道,反正他的脸是先黑了。 “我怎么知道他像谁?我知道的话回来问您?”木缇掩着脸,粉饰太平。 “呸!”守湖人掐灭了烟,“你不就是怀疑他的身份才来问我的?不怀疑你怎么会来问我?” 木缇沉默了。 老人精不愧是老人精,句句直击心灵。 “实话告诉你吧,”守湖人的语气突然又平和下来,心平气和地道,“那个他,是我两年前的一位客人。” 两年前的一位客人。 这句话包含着两个重要信息,一是两年前,正好是辛晏小姐埋Bug对付拉西斯的时间,而是“客人”,也就是说,是像他们一样,来这里帮助劳斯莱抓偷猎者的志愿者——或者清理者。 “他叫什么?”木缇艰难地问。 “杰金。他叫杰金·柳·斐亚斯。”守湖人眯着眼睛道。 ——果然。 木缇的心在听到杰金·柳·斐亚斯这个名字之时,心猛地沉了一下,又有一种释然的轻松。 杰金姓柳。 他们果然是一个人。 然而守湖人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原地跌倒。 “他是做什么的来着,好像是个特殊的职业,叫……叫……清理者?” “……” “你说什么?” 后来的木缇回忆起这种感觉,学着他哥面无表情地道:“谢谢,没什么想说的,也没想什么,就感觉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加粗描红的那种。” 劳斯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种过激反应非常非常不理解:“你叫个什么劲?听说过吗?有什么可怕的?” “不洗森森么贵啊!”木缇废了好大劲儿才纠正了自己九曲十八弯的舌头,“清理者?你确定?真是清理者?清理者?!” 我的妈妈呀。 他猛然明白了,为什么柳玉衡身上的阴鸷感会消失——那份阴鸷本来就不属于他,那是杰金的。 他进过两次《十三个水晶头颅》,融过一次魂,分过一次魂,现在的柳玉衡是真正的柳玉衡。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 清理者这个身份到底是谁设定的?是谁要跟辛晏掐架? 为什么柳玉衡也是清理者?而且他还比桑白早两年成为清理者。 还没等他想清楚,遥远的湖边忽然传来天鹅凄厉的惨叫声和翅膀扑扇的“啪啪”声。仙女湖边树极少,大多是低矮的花丛和灌木,所以借着油灯的光,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修长的人影正举刀砍向一只天鹅! “不好!”劳斯莱低呼一声,从袖中拔出一把捷克刺客,丢给木缇一把,自己还藏着一把,匍匐进了灌木丛中:“会用吗?雪狼来了!” “卧槽我不会啊!”木缇有些懵,“我又不是部队上的!”他也就会玩玩星际那种只需要准头的火箭炮了好不好! “哎呀妈呀你这废物!不是部队上的还对雷蒙这么熟悉!”劳斯莱破口大骂。 “我哥以前是啊!他教我的!”木缇欲哭无泪,偏偏时间紧迫,又不能绕路去离小屋三百米远的仙女宾馆去喊人。 “不管了!”劳斯莱道,“你就在这里,趴着,等我把雪狼引过来,咱俩一前一后,看,扣扣这边,砰!一枪爆头!知道吗?!” 不等木缇说话,这位硬汉已经借着花丛的掩护,“蹭蹭”地过去打狼了。 木缇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身位潜伏,一边将捷克刺客塞进右手袖子里,想了想,又在左手袖子里勾了一把瑞士军刀,刀鞘勾着袖子,必要的时候,一甩手,刀刃就能自动脱鞘甩出去。 那个偷猎者好像在进行一场艺术献祭般,动作不紧不慢,优雅得赏心悦目——如果他不是在杀天鹅的话。 劳斯莱匍匐在草丛中,正要开枪,月光淡淡地照下来,投在地上,影子重重—— 他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双重影子。 怎么会有两个影子?哪里有两个人? 他睁大他昏花的老眼一看,才发现那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偷猎者身边还有一个人,跟他身形差不多且动作一致,站在他这个角度看,很容易被糊弄过去。 原来如此。 低估人数是一个很可怕的错误,围剿一个人和围剿两个人完全不同。雪狼这一手精妙的双人作案术,难怪能蹦跶得这么欢。 空气中有血腥味弥散。 天鹅垂下头,停止了挣扎。 它死了。 月光下,一簇沾血的尾羽如黑色的罪恶曼陀罗,悄然绽开,如斯美丽,如斯邪气。 劳斯莱热血上涌,手中扳机一扣,“砰砰”两声,第一道火线与第二道火线来了个刁钻的交汇,分别射向不同的方向。 杀天鹅的人轻笑一声,手上提起天鹅尸体猛力一抖,一双雪白宽大却凝结着飞溅黑血的蓬松羽翼被这一抖震起,完美地挡住了两颗子弹。 “干!”劳斯莱爆了句粗口,“砰砰砰砰”连连点射,那两人如同跳华尔兹般,手挽着手,身形优雅地挪动,踏着诡异的步伐,躲过一道道火线。 《清理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9 “咔哒!” 劳斯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子弹没了。 他倒吸一扣凉气,往后连连翻滚。那两人足尖同时往前一迈步,冰冷的刀光映进他的瞳孔。 木缇看形势不太妙,连忙跃进几步,捷克刺客滑出袖口。 “我来吧。”后面有人道,琥珀色的眼眸,是阿布尔。她漫不经心地拿过捷克刺客,“你枪法太弱了。” 阿布尔怎么来了?她怎么知道他枪法弱? 巨大的危险威胁之下,木缇的脑子好像被开过了光,电光火石间,阿布尔的侧脸在月光的映照下苍白而美丽,有种水晶或宝石的质感。 “……!”木缇极速后退,左手猛地一挥,瑞士军刀飞射而出。 辛晏笑了起来,侧身避过,有些遗憾:“咦?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靠。”木缇无声骂了一句,“辛总设计师,您可真不是个东西。” “谢谢夸奖。”辛晏随口道,“砰砰砰!”连发三枪。 生存的意志将木缇的潜能激发了出来,他一个卧倒,在草丛里滚了一圈,身体屈成一个柔软的角度,竟然躲过了这三枪。末了双手一撑一旋,整个人自草丛中弹进小木屋里,顺手抓过劳斯莱挑灯的竹竿,把那盏油灯向辛晏挑飞过去。 从来未见过如此无赖的打法,辛晏有些惊疑不定,翻身避过,侧身又向木屋里开了一枪。 回应她的是密集的火力,枪枪刁钻狠辣。 辛晏惊愕地避过,没想到这个木缇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她只能权衡利弊,先放弃了木缇,踩着草丛,猫着腰往湖边去了。 小木屋里。 “她走了。” 柳玉衡收回枪。 第24章 双生仙女湖(3) 木屋外的辛晏奔出数十步,忽然前方的桔梗花丛暴长三四米,紫蓝色的巨大花骨朵张大了花冠,柔嫩的花瓣伴着疯舞的枝叶向她抽来。 辛晏面色大变,抬手就是“砰砰砰砰”一连串子弹,将那巨型桔梗打得千疮百孔,却依然在她面前扭来扭去。 阿布尔海蓝色的裙摆在花丛中飞扬,生命卡牌发出莹莹光明,她冷冷地笑道:“冒充我?你也配?” 辛晏倒吸一口凉气,猛地退后几步,一面将空弹夹换出,一面朝着小木屋退回去。 湖边的劳斯莱正觉刀尖寒光莹然,却听“铛”地一声,好像长刀出鞘,两把刀尖对着两个偷猎者的后背,只听桑白那玩世不恭的声音轻轻笑道:“不许动,放下刀。这一手玩得可真漂亮啊!” 其中一个偷猎者指尖微弹,似乎要放出什么东西。木纾闪身一勾:“信号弹?看来还有同伙啊。” 偷猎者气结:“你们这群……根本就不是科考队!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哦,”木纾声音平和地答道,“我们不是科考队,管你什么事?反正你知道我们是来杀你们的就行了。” 一旁另外一个人开口说话,他声音比较低沉,但语速很快,好像在掩饰什么:“你们……难道你们是所谓的‘远方来客’?” 在这里,远方来客就是指志愿者。 “是啊。”桑白笑眯眯地道,“不过这有什么意义呢?你在拖时间,等你们的同伙?” “既然事情都已经花生了,”低沉声音的人长腿猛地后抬九十度,鞋底的钢板与刀尖相撞,声音清脆,“那就开打吧!” “砰砰砰!”数道火线在空中划过,两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花丛里冒出头来。桑白“哎呀呀”了一声:“没想到啊,你们这群文质彬彬的研究员居然这么能打?” “哦?” 那两个玩双人合影术的正是肖苟和燕冰石。燕冰石率先掀开头套,露出他那双轻佻的眼睛,轻笑着问:“我认为我们隐藏得挺不错,怎么认出来的?” 木纾“呵”了一声:“你家肖老师的普通话真是不敢恭维,上排牙齿和下唇就不能贴近一点么?打死也说不出‘f’,真奇怪他是怎么混上普通话甲等的。” ——太昀大学确有肖苟其人,他的三名学生也在记录之中,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这个甲等普通话来得实在蹊跷。 还埋在头套里的肖苟:“……”我要举报他人身攻击。 桑白挥了挥手中的刀:“废话少说,开打吧,叫柳玉衡和木缇滚过来支援,咦?人呢?” 一边的金茝活泼泼地笑了:“哎呀妈呀,感情你们只有两个人啊,还有一个被肖老大用刀指着——早说不就结了么?” 桑白面色猛地一沉,拉着木纾大步后退。木纾一个趔趄,转头去看桑白有没有事,桑白却顺势一揽他的腰,凌空跃起九十度,避过了一道幽幽的刀芒。 “我裂开了……”他小声嘀咕着,木纾在他怀里轻轻一动,向他们身后捅出一刀,稳、准、狠,角度刁钻,“哧”地一声,正中景瀚庄的手臂。 他狠狠将刀三百六十度旋转,景瀚庄的手臂被绞得血肉模糊,他本人却是个硬汉,愣是没叫一声,哆嗦地将枪口对准了木纾。 “铛!”桑白反手一刀将枪挑飞,金茝的刀芒却已飞速而至,眼看就要向他们两个扎去。 “砰砰砰!” 三声枪响,三道笔直的火线从刀芒间穿梭而过。劳斯莱一枪向着肖苟的刀,一枪向着燕冰石,一枪向着金茝,三枪连发,角度变幻,没有一丝停顿,如行云流水,顺畅至极。 桑白和木纾得以喘息,连忙闪身,和劳斯莱一起博尔特百米冲刺。老人家本来骨质疏松,身体不好,现在这么大的运动量,有些落后。桑白和木纾一人一边架着他,往小木屋飞奔而去。 辛晏急急奔走了十余里,才脱离了生命卡牌的攻击范围。她仰头呼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手中按下一枚芯片。 “嗡”地一声,木纾忽然觉得劳斯莱手臂的某处震动了一下,他整个神经系统好像条件反射的刺激般,爆发出一种名为“恐惧”的心悸感来。 “……所谓安插在平行世界的人工智能人,都有一套核心芯片——植入在他们的右手手臂里。当主人下达启动毁灭程序指令时,芯片会自动爆炸,那个场景相当恐怖……”他听见自己——以前的自己的声音冷静地作着分析。 木纾猛地甩开劳斯莱,一推桑白:“他不对劲!他是Bug!辛晏!辛晏启动他了!” 话音刚落,劳斯莱好像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似的,往前冲了半米,身上突然弹出无数片刀片,呼啦呼啦地旋转着,他整个人就栽进了前面的地里,像刀切豆腐似的,那坚硬的土层直接被他划拉开一个巨型大坑,真的是相当恐怖。 “砰砰砰砰砰砰——”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冲天,白烟四起,热浪滚滚,大刀片被高温融化成铁水,巨大的推力将大批铁水泼到半空,像……火树银花,绚丽但致死。 木纾瞳孔里映出一片绚丽的火花,带着灼热的气浪。 锁住记忆的程序在一瞬间破开。 他的手一探,抽出桑白身上的时间卡牌,往土层里一插。 一层淡蓝色的光屏护罩网顿时弹了起来,挡住了泼洒下来的高温铁水,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滋啦”声。 “……”木纾拨弄了一下时间卡牌,一个程序光屏自动跳了出来:“您好,代号为‘T’的人工智能系统平行世界时空穿梭手册为您服务。” 桑白震惊地看着他。 木纾偏头露出一个笑容:“我想起来了。” “T系统需要经过瞳孔认证。” “检测到匹配度为百分之百的虹膜。” “滴滴滴,认证通过。” “欢迎木顾问再次启用T系统。” “实时播报情况:前方不明人工智能人正在进行毁灭级攻击中,是否屏蔽震感?” ——不屏蔽都不行,那爆炸实在是太猛了,轰隆隆隆的,山摇地动,可以引发一场地壳运动了。 “亲爱的你老实跟我说,”桑白直挺挺地坐在草地上,前面是侏罗纪小行星撞地球的史诗级毁灭大片,“你到底想起来什么?” “没什么,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都在时空幻境里。不该知道的——华阳大学最新研发IT技术实验,加密级文件,你想知道么?” 木纾有一下没一下地检查着系统,冷漠地道。 桑白:“……并不是很想谢谢,那都是三年前的加密级文件了吧?” 木纾沉默不语,T系统发出三声诡异的大笑。 “卧槽你这系统还带精分的?”桑白吓了一跳,不悦地道,“有什么好笑的?” “不,”T系统肃容道,“只是觉得人类的感情很丰富,明明在震惊无比的情况下,还能说个笑话自我调节一下——不过据说您是位医生,医生总是喜欢自娱自乐的。” “您这是职业歧视吗?” “并不是呢,每天在生死线上奔走的您,如果不适当调节心情,也许也会变得和我一样精分的,桑医生。不过据说您现在已经光荣退出医学界了,看来是自娱自乐精神不够用了吗?” “哎呀妈呀你这系统到底是谁造出来的!!!”桑白被它怼到怀疑人生。 T系统“嘿嘿”笑了两声,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向着木纾一亮。 木纾:“都给我闭嘴。” 桑白:“……亲爱的我错了。” 好在亲爱的木小纾同学宽宏大量,兀自修他的系统,没有理会这场针尖对麦芒的人机大战。 爆炸坚强地持续了半个小时,不知从哪里溢出来的铁水如滚红的岩浆般,将方圆三米以内烫得寸草不生,大地表面都红扑扑的,踩一脚都能被烧成猪蹄。盗猎分子已经惊呆了,没敢过来。只有桑白和木纾两人,悠哉悠哉地继续研究了一会儿T系统。 “定位辛晏你能做到吗?” “这里是辛总设计师的主场,恕我无法履行指令,谢谢惠顾。” “打击盗猎分子你能做到吗?” “没有国际联盟的调令,人工智能是不能擅自杀人的——法律禁止的坚决不做,人工智能行使权利要在□□和法律规定的范围内。我是尊法学法守法用法的T系统,请大家共同营造守法光荣、违法可耻的社会氛围,谢谢惠顾。” “让这片地恢复原样你能做到吗?” “双生仙女湖物种丰富,生态系统自我调节能力强,相信在时间的治愈下,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重新开出美丽的桔梗花。” 桑白:“……” 他中肯地评价道:“你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小机灵鬼儿呢。” ——言下之意,空有一张利索的嘴皮子,却什么都干不了。 但由于中文的含义实在博大精深,小机灵鬼儿T系统愣是没能理解桑医生的嘲讽之意,只道了一声:“谢谢。” 桑医生一拳打在棉花上,郁闷地闭上了嘴。 第25章 双生仙女湖(4) 大爆炸波及到了小木屋,榫卯结构的房顶东摇西晃,嘎吱嘎吱地,个人感觉它马上就要炸掉了。 “什么玩意儿!”木缇被晃得向后一跌,勉强扶住桌子。 柳玉衡一怔:“是……人工智能人自爆……”他面色一变,“出事了!我们快出去!” 又听着外面一波一波的爆炸声,小木门已经被热浪气流冲得摇摇欲坠,他又犹豫了一下退回来:“不行,这样冲出去我们会被直接炸死。” “人工智能人自爆?”木缇惊恐,“那是什么情况?” “就是Bug,Bug的控制者——这么跟你说吧,辛晏启动了Bug的自毁程序。” 这个在IT界里被称之为“灭世”的程序,虽然没真达到灭世的程度,但离灭湖也不远了。 木缇倒吸一口凉气:“那桑老大和我哥他们还在外面!” “你不用担心他们,”柳玉衡道,“木纾比我厉害多了,关键时刻,他的那个T系统会自动启动,强行破开他的记忆——不过可能会带来一点后遗症。” 他说话毫不避讳,木缇一滞,看来他知道他和劳斯莱的对话了。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柳玉衡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一时气氛过于尴尬。 不同于“杰金”的锋芒毕露,沉默的柳玉衡是那种温润斯文的长相,不过这时的他,低垂的墨色眼瞳中凝结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郁气,像沉寂的黑夜,落花浮荡月影沉沉的深潭。 鬓角眉梢都是整齐干净的鸦青色,如同春山远黛。 木缇忍不住抚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烦躁地想:他真好看。 为什么要骗我呢? 这两个想法毫无关联,却在一瞬间冒出来,像两颗炽热的流星,拖曳着长长的白色尾巴在天边相撞。撞出来的情绪酸涩难言。 一刹那木缇都有些害怕了,他忍不住胡思乱想着:我难道真的喜欢他?不是吧,虽然现在同性之间也可以有合法配偶关系,但但但是我是个直男…… 呸,木缇,你在乱想什么。 他虽然融合了迪曼的灵魂,却像一个残次品,那一份性格一直老老实实地在基因里潜水,连个泡都没有冒出来过。 该憨批、照样憨批。 殊不知对面的柳玉衡也在想着事情。 在他的眼里,木缇紧抿着唇,低着头,冷淡的表情与迪曼如出一辙。 水晶头颅终于起效果了么? 柳玉衡的内心十分灰败。 如果T系统在这里,估计要酸溜溜地读上两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两人就这么对站着,谁也不说话,无形之中似乎有冷战展开。 下一秒苟延残喘的小木门终于“砰”地一下崩裂,却不是被爆炸冲击波,而是某盗猎分子的无影旋风踢。 燕冰石一脚踹开避难所的大门,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还是敌人。 “干。”他恨恨地骂了一句,举起手中的刀就向他们扫来。柳玉衡凝眉旋踢,两人各自退开一步。 他这才发现燕冰石动作迟缓,是因为他背上背着一个受伤昏迷的肖苟。 Bug自爆…… 他们完好无损? 木缇脑子里飞快地闪现出辛晏枪口对准的方向——她真的是要去打盗猎分子而不是劳斯莱!那么自爆的就是——劳斯莱? “劳斯莱是什么人?”木缇脱口而出。 燕冰石有些意外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冷笑两声,妖冶的眼角轻轻一挑:“他?他这个大恶人也算死得其所了——不就是红丝罗的创始人么。” “……什么?” 不仅提问的木缇怔住了,连柳玉衡也呆了呆。 红丝罗的创始人??? “……我真傻,真的。”木缇情真意切地对柳玉衡道,“我单知道劳斯莱是Bug,谁知道他居然还是红丝罗的创始人呢?” 柳玉衡不置可否。 “哟,看来是他隐藏得太深了,你们居然没看出来?”燕冰石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眉,“他就是红丝罗的创始人S君。他明明知道我们是雪狼,却装成不知道——这一片的竖琴天鹅都被他垄断,所有的盗猎团伙都是他自导自演的,除了我们雪狼。你以为他想干什么?他想杀我们,夺回仙女湖的控制权。唉,你们还是太过于天真了啊。” 木缇呆若木鸡。 “……不是的。”柳玉衡半晌才道,“辛晏一开始选定的Bug不是他,我两年前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正常的。她一开始选定的是——” 话音未落,刀尖寒光向着他猛扑过来! “——是你们!是你们转移了!”木缇福至心灵,接上柳玉衡的话。 提刀的不是燕冰石,而是趴在燕冰石背上的肖苟。他扶了扶眼镜:“不错,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你们貌似不太想和我们成为朋友。” “滚!”柳玉衡送了他一枪。 肖苟的伤是真的,但只伤在腿上。燕冰石将他往肩膀上一送,两人配合默契,好像一个接近三米的巨人,一时屋内寒光乱闪,混乱不堪。 外面爆炸终于停了下来,木纾正要起身,突然间只觉头目森森,眼前一阵漆黑的眩晕,往后一仰—— “怎么回事?”桑白扶住了他的后腰,急急地问T系统。 “这就是强制启动我的后果。”T系统颇为遗憾,“您放心,他只是沉睡几天,休养生息而已。” 桑白松了一口气,一手将他抱起来。T系统语带嘲讽:“真是不容易啊——桑医生本世纪第一个公主抱。据说您和木顾问的浪漫高光时刻全在表白的那个晚上了——两个人还伤得不清,之后,大概全是桑医生您的养生经了。” “……”桑白狠狠地瞪了一眼T系统,“我要举报人工智能窥探主人记忆。” “没用的,”T系统闲闲地道,“木顾问开了记忆授权。” 桑白:“……”来人呐,快将这个阴阳怪气的系统打出去! 但他也不敢真的暴打T系统,毕竟这可是他夫人的心血——金贵着呢。 忽然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声,桑白摇摇望去,却见小木屋的门大开着。 “卧槽不好!”他将木纾背好,往小木屋匆匆赶去。 柳玉衡再厉害,也是一对二外加一个拖油瓶木缇,越打越吃力。木缇很努力地扑腾着,像只到处逃窜的老鼠。 “哧——”是刀入皮肉的声音。柳玉衡左臂被斜斜划拉开一条伤口,鲜血直接喷涌了出来。 木缇只觉那刀好像划到了自己手臂上,痛觉神经都麻木掉了。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扑过去——“你混蛋!” 根据与辛晏对打的情况可知,木缇的打法一向不要脸。 他很聪明地又在袖子里扣了一把小刀,这么一扑,这个“暗器”自然脱手飞出,直直飞向燕冰石的眼睛。 肖苟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刀,刀尖离燕冰石的眼睛还有一厘米。 可以看到薄薄锋锐的刀尖,以及一点点正在飘散的红色烟雾—— “你自私!你卑鄙!”燕冰石痛呼一声,只觉眼睛都快瞎掉了,往后一倒,和腿伤不便的肖苟滚作一团,“你居然、你居然在刀上抹辣椒粉!居然还抹了这么多!你要脸吗!” 柳玉衡一边捂着手臂,一边错愕地看着木缇,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打了这么久的两个硬茬,被木缇一把抹了辣椒粉的暗器刀就解决了。 木缇一面扶着柳玉衡,一面冷冷地道:“俗话说得好,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愚蠢是愚蠢者的墓志铭。我中华暗器史博大精深,岂是尔辈愚鲁之人所理解的——多读点书吧,孩子。” 肖苟狼狈地给燕冰石做了垫背,一边喃喃地道:“真的好中二啊。” 放在平时中二病木缇肯定在心里嘲讽“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真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今天的你就是明日的黄花”,可现在他只低头无措地抓着柳玉衡的手臂:“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伤到动脉了,要不要按近心端止血?” 柳玉衡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这点伤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他的经历与木纾肖似,都是在特种部队里摸爬滚打过的。 木缇的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滚落下来,他哽咽地像路宝歌似的:“你——你……”嘤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肖苟自以为佛系地垂下了眼眸,和捂眼狂嚎的燕冰石深情对视,场景惨不忍睹。 柳玉衡刚说了句“没事的”,木缇突然像大脑皮层语言中枢开放了似的,嘤嘤嘤地道:“什么没事的!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你不知道我看到你这样多难受吗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逞强你无情你冷漠你自私你残酷你无理取闹你铁石心肠……(此处省略一万字长篇琼瑶式批判)” 柳玉衡:“……”他无措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抱住了正在嘤嘤嘤的木缇。 木缇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不吱声了。 刚进门的桑白看到这一幕:“……”他趔趄了一下,被肖苟和燕冰石绊的。 肖苟面无表情地合上了自己的钛合金狗眼,假装晕倒,一边在心里骂道:真是一个作精。 T系统声情并茂地赞扬道:“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借问江朝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它搜肠刮肚地将古今所有歌颂爱情的诗词都念了一遍后,才大声道:“啊,这尴尬的表白!” 第26章 双生仙女湖(5) 桑白本来不想当这个电灯泡的,他想学习肖苟先生的一秒晕倒功,省得被他内弟撒辣椒粉。 但T系统这杀千刀的玩意儿已经暴露了他的存在,柳玉衡那手臂也是血流直下三千尺,医德使他不得不强行插入,帮新连襟处理好了伤口,又教育了一下他跟木纾有得一拼的不爱护身体的不端正思想。 木缇经历了生命不可承受之尴尬,果断选择闭麦。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这就导致还不知情的桑白毫无心理障碍、乐呵呵地跟柳玉衡相处着,木缇看得都有些心惊——要知道他可是杰金啊,曾经拿着匕首对着木纾的杰金! 但他还是不想说话,一说话就尴尬。 我生平从来未经历过如此这般尴尬场面! 只能安静如呆鹅。 安静如呆鹅也没有什么鸟用,毕竟桑白带回来一个T系统,这玩意儿有奶就是娘,不是娘的无差别攻击,在场的无论是他亲爹还是亲舅舅舅妈,都逃不了那“鹅鹅鹅”的讽刺声。 桑白只能绝望地祈祷木纾快点清醒,好让T系统趁早闭嘴。 然而情人的祈祷实际上是没有用的,无论桑白对睡美人亲了几下,他挺尸依旧。 桑白只能先去处理事情。盗猎四人组被捕获,送往了太鸣公安系统。阿布尔传回消息,表示她要先去追踪辛晏。 大家对生命卡牌的力量都有所了解,也就很放心地随她去了。 离太鸣郡五十公里的太昀郡。 太鸣郡多山地丘陵,地势较为崎岖,山林遍布,湖泊众多,被定为国家自然保护区,自然也被划为“穷乡僻壤”。 可它的邻居太昀郡却不一样,太昀郡位于沿海平原,地势平坦宽阔,土壤肥沃,风调雨顺,又是江海交汇之地,交通便利,自古以来就是著名的富庶之地。 它也是神州国的经济中心,仅次于长京的全国第二大城市。 故而这里也驻扎着许多世家门阀。 当夜晚降临,便是太昀狂欢之始。 华丽的别墅中,旋转楼梯从中心盘旋而下,数十盏莲花水晶千枝吊灯映得室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贵妇们身着华美的裙装,摇着羽毛扇子,轻言细语地说笑着。 厅中两张长桌,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的是鸾刀缕切的鹿肉鱼子松露,甜香漫溢的春季甜品,色彩缤纷的酒水。旁边的乐手拉着小提琴,贵族男人和女人们在舞池里跳着华尔兹。 辛晏穿梭在贵族们之间,微微笑着应付着她们。众人都知道这是红丝罗幕后真正主使,对她是敬而远之。 她郁金香色的裙摆在大理石砖上轻轻拂过,琥珀色的腰带冉冉垂下,手臂上挽着一匹柔软丝滑的红丝罗,织着繁复的玫瑰花纹。 精美绝伦的服饰下,掩盖着冰冷的武器。 辛晏轻轻地推开了贵族的敬酒,礼貌地谢绝,提起繁复沉重的裙摆,走向中心的旋转楼梯。 一个身着深紫色裙装的女人端着香槟酒过来,奔放的红唇,热烈的黑色鬈发,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光华流转。她笑吟吟地向辛晏道:“怎么了,辛,是我招待不周么?” “没有,你的宴会很好。”辛晏微微笑着,“宾娜,你是一个成功的交际花。” 宾娜极为自得地笑了起来,朝她抛了个媚眼:“谢谢你的赏识,不过你为何闷闷不乐?” “……”辛晏抽了抽嘴角,“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么?大概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吧。宾娜,可否借用一下你家的客房?” 宾娜咯咯咯地笑道:“当然可以,要请医生么?那边那位帅气的精神小伙就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妇科医生哦。” 辛晏:“……不,不用了,我只是有点头痛,大概是最近经常熬夜的问题吧。” 终于摆脱了宾娜与她的精神小伙情人,辛晏快步走上了旋转楼梯。 二层只开了几盏昏黄小灯,辛晏慢悠悠地“咔擦”一下卸掉高跟鞋的鞋跟,再将繁复裙装脱掉两层,露出一身便于战斗的黑色夜行衣和腰间挂满的弹夹小刀。她将脱下来的行当随手扔进垃圾桶,踏着改造成功的平底鞋,无声无息地向其中一间房间走去。 那是宾娜家的书房。 一推开书房门,就能看见墙壁上画着的巨大水晶头颅图样。 两个空洞洞的骷髅眼正对着辛晏,她冷冷地嗤笑一声,撩了撩头发,环顾四周,走到水晶头颅图样前,伸手一推。 手被人从背后抓住了。 辛晏一惊,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刀就向后一挥。刀光一挥中只有几根细长的发丝飘落。 她也不去看,随着出刀的动作,侧旋踢、后击肘、旋腕折骨一气呵成,流畅得让人难以接受她只是一个IT工程师。 可对手似乎对她的路数十分熟悉,抓着她大力旋脱的手腕一掰,整个人往前一扑,将她抵在水晶头颅图案上。辛晏艰难地转动眼珠,只见一双琥珀色的冰冷眼眸。 阿布尔讥讽的声音响起:“还想打?你的路数我都知道。不就是想来寻找十三水晶的总芯片么?把总芯片放在这里放了三年,亏你干得出来。” 辛晏面色一沉,随即嘴角又高高扬起。她转头欣赏了一下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轻快地笑道:“亏我干得出来?你不就是我么?你的路数——难道我就不知道?” 阿布尔心下猛地一沉,暗叫不好,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想要将她甩出去。她连忙松手,踉跄几步,辛晏却已经推开水晶头颅图案门,露出后面黑漆漆的通道。 “你——”阿布尔想要追上前去,辛晏已经跳进通道里,一边快速奔跑,时不时回头打几记冷枪。 阿布尔无声地咒骂了一句,海蓝裙摆翻飞,生命卡牌飞出。书房桌上的一盆绿萝瞬间暴长,肥厚的枝叶探进了洞口。辛晏一拉绿萝藤蔓,借着叶片的掩护向前冲去。 与玫瑰色之海光明正大的水晶平台不同,这里通往地下,深不见底的地下世界。 也不知道辛晏当年是怎么建造的,甬道长得漫无尽头,头顶是画上去的碧空晴朗,周围是一盏盏黄泉引魂灯,脚下水波微伏,竟是将通道建在了地下暗河之上。 “呼——”长时间的奔跑让两人都有些吃不消,不过阿布尔有绿萝藤蔓襄助,而辛晏则是纯粹靠着惊人的耐力。她又回头一枪,见前头无路可走,一脚蹬在墙壁上,借着引魂灯灯台连续跳跃,竟是向着碧空穹顶而去。 ——三年前十三个水晶头颅的程序其实是残次品,它只有控制魂魄的功效。 那个总芯片,是掌控世界的关键。 阿布尔与辛晏共用一具身体这么久,自然知道那个总芯片的可怕。 不仅是离开与打开平行世界的钥匙,还是毁灭空间裂隙的枢纽。 如果让辛晏拿回总芯片,等于整个空间裂隙都成了她的游乐场。 阿布尔借住绿萝藤蔓的叶片飞身而起,袖中甩出一连串木缇友情提供的暗器——木门暴雨梨花针、木门辣椒小飞刀、木门带毒三棱锥,等等等等。 一堆暗器“叮叮当当”地撞在墙上和碧空穹顶,辛晏一边翻转腾挪地躲避,一边冷笑道:“伊西斯,你什么时候用上如此下作的手段了?” “你只配这样。”阿布尔言简意赅,继续甩着暗器。 辛晏其实也很惨,暗器太过于密集,她则是悬在半空的活靶子,这嗖嗖嗖的刀剑针锥下来,她也不是没吃亏——起码身上带了点木缇特制的带倒钩的梨花针。 “好惨啊。”碧空穹顶下方,闻声赶来的宾娜感叹了一声。她挽着紫纱披肩,将黑亮的鬈发拨了拨,一边侧身屈膝做了个“请”的姿势:“劳斯莱先生,请把。” 《清理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0 真正的守湖人穿着朴素的黑色棉大衣,面容有些苍老严厉,眼神却很清正。他看了看穹顶上打斗不休的两个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年的她不是这样的。”他没有上去,只是在原地感慨,“她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为人温和大气,积极乐观,像一团光,对IT世界充满好奇与向往——你知道么,我曾经让全班的人写一下自己的小愿望,她说,她要用IT技术拯救世界——你知道的,那时战争带来的创伤还未平息。” 宾娜的笑容渐渐黯淡了下去。她的手指慢慢绕着鬈发,没有说话。 “自从遇到司箫之后,她就开始变了。爱情似乎高于一切,高于她所钟爱的IT,所遵守的道德标准,所坚持的初心。她偏激,偏执,疯狂,脆弱。是司箫对她不好吗?应该不是。是她自己——她害怕。”劳斯莱似乎颇为感慨,“可怜可悲的孩子啊……” 宾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将水晶头颅图案一推。 碧色穹顶立刻黯淡下来,只有中间镶嵌的总芯片在默默发光。 “开始吧,劳斯莱——或者该叫你喻老教授,”宾娜冷冷地道,“不能再拖延了。管好你的学生,我不想看到我们的世界毁灭。” 喻教授沉沉地叹息了一声。 穹顶上的辛晏僵在当场。 “……老师?” 第27章 双生仙女湖(6) 辛晏,出身华阳大学信息工程学院,当年是老院长喻德瀚最为优秀的弟子之一。 三年前老院长知道了拟真项目的事,极力反对,可抵不住上层年轻领导的支持,他痛惜不已,从此后与项目顾问木纾联手,里应外合,暗中调查辛晏的目的。 可惜木纾被发现,强制进入平行世界中。喻德瀚藏得太深,没有被辛晏察觉出来。 不过事到如今,难以挽回。喻德瀚破釜沉舟,向上层申请了新的“清理者”拯救计划。 他自己作为初代清理者,进入[双生仙女湖],作为守湖人劳斯莱,与埋藏在仙女湖畔的Bug雪狼四人组斗智斗勇。 这期间上层又任命了一个二代清理者,作为[卡尔的夏天]中武力值爆表且阴鸷难言的杰金·柳·斐亚斯,从头开始打探情况。 他就是柳玉衡。 柳玉衡的履历与木纾十分相似,同样毕业于华阳大学信息工程学院,同样进过特种部队并在三年之后被聘任为教官,之后又同样回到母校成为一名IT教授。 他从头开始,分别探查了四组Bug的情况,制定出详细的攻略和之后桑白所用的清理程序。 并且他在最后一个世界遇到了前辈喻德瀚,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好巧不巧,等他离开[双生仙女湖],回到第一个世界时,喻德瀚失手,被狡猾的雪狼四人组反杀,成为新一代的Bug。 只是这个Bug程序再厉害也是他的学生搞出来的,姜还是老的辣,喻德瀚使了个金蝉脱壳的计划,进入了辛晏藏在宾娜家中的总芯片中——并费时两年控制了它。 同时柳玉衡任务完成,准备利用十三个水晶头颅分魂离开时,却被藏在里面的辛晏发现,使用暴力手段将他与杰金同化,只有再次分魂才能解决。 这一切都被T系统带给了上层。上层于是决定选出第三代清理者——也就是刚刚从医学界退出的桑白。 说句实话,刚进世界的桑白严重受到水晶头颅的影响,失去了部分记忆。 比如说他为什么要来当清理者—— “木纾是吧,”当年的桑医生如是说道,“以前我们在同一个中学,嗯,就在圣湖。我排在一千多名开外,他常坐年段第一。那次期末考我光荣班级倒一——除了生物外其它科目都交了白卷,被我家愤怒的老爷子罚跪在门外,对我们家就是这么封建,是他恰巧路过把我拽起来的。” 那时的桑白眼中笑意满满,似乎想起了那个蝉鸣阵阵的午后,成绩优异的少年穿过木春菊丛而来,校服白衬衫黑裤子一丝不苟素净得像奔丧,他的脸也像上坟似的紧绷。 阳光热辣,老爷子隔着门与他发脾气,最后摔门而去。他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了看。 完了,桑白当时想,像木纾这种非人哉的学神,应该很轻视他这种交白卷被罚跪的学渣吧。 令人意外的是他依然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把拉起他,动作一点也不温柔,跟他这个人一样冷冰冰的。 “起来,”他轻声道,“跪拜礼早就废除了。” 之后他去找桑老爷子谈了场话,桑白只记得桑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以及他自那次以后从未被罚跪过。 桑白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多管闲事,一边开始暗暗关注木纾。 那个信息工程学院意气风发的段一,那个特种军营里摸爬打滚的新兵蛋子,那个蜕变成长、年轻俊美冷酷依旧特种部队教官,那个深入项目调查的严谨认真的顾问。 俗话说得好,世界上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有前科的。 所以桑白成为了第三代清理者,搅和进了这滩浑水里。 喻德瀚回忆完了一切,叹息了一声,对辛晏道:“结束了,没有用的,芯片已经被我融合了。” 辛晏僵在了原地,阿布尔似乎想要扑上去,喻德瀚对她摇了摇头。 “当年你的项目很讨上层喜欢。”喻德瀚感叹道,“运气真好,刚刚换了一批领导班,年轻人嘛,都喜欢创新,你这个正好。” 辛晏扯了扯嘴角:“还是老师慧眼如炬。我说为什么我的计划频频失策,原来是老师和木顾问联手捣鬼啊——您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她的话锋利得像刀子一样,怎么回答都伤人心。喻德瀚干脆避而不答,沉默以对。 “没有结束。”辛晏了然,冷冷笑道,“结束了你就会逼我去死,逼我从这里跳下去,以证明你的清白,清理门户嘛——是司箫和拉西斯吧?怎么?你控制不了他们两个?” 喻德瀚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 他温柔慈和地道:“不要这样,辛晏,回头是岸。司箫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人死不能复生?”辛晏极尽嘲讽地哼了一声,“他死了三年,我还不是成功将他复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桑白那场手术,其实是你换的器械吧?所谓的凶手,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什么!”桑白刚刚踏入甬道尽头,就听见这样一句话。他僵立在当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辛晏悲愤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什么我和司箫相爱后我就改变了,我改变了是没错,但是在他死后。先天性心脏病并非不可逆,现代医学这么发达,我又为之作出了这么多的努力,你说,他为什么会突发心脏骤停?” 喻德瀚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现在的科技啊,真是厉害,这种害人的药,各大地下市场上都有流动——我去查过了。这么多年来的希望被打破,还是被自己最敬爱的老师亲手了结——”辛晏停止了笑声,垂头居高临下地盯着盯着喻德瀚,“老师,你说,我能不疯吗?” 喻德瀚温柔的嘴脸也消失了。他绷紧了脸,嗤笑几声:“那是你傻,总芯片在我这里,司箫和拉西斯两个病残弱还能怎么蹦哒?你们今天就别想出去了!” 不仅是桑白,连柳玉衡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睿智、善良、果断、无私且勇敢的喻院长,居然是这种人? 他们居然还被他骗了这么久? 居然还没有任何的怀疑? “……”唯一的局外人木缇感叹道,“要么是你们都傻了,要么是他段数太高了。还好我哥还躺着T系统单独开辟的空间里休养生息,不然非得被气得跳起来一枪毙了他。” 毕竟被喻德瀚这老狐狸精坑蒙拐骗了这么久,还为他任劳任怨。 到头来被他首先推出去当替罪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桑白仰了仰头,感觉眼中极度地酸涩。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沙哑的质问声。 “为什么?”辛晏犀利辛辣地冷笑道,“你太天真了。还记得你那朋友是什么身份吗?华阳大学信息工程学院年轻有为的教授,具有与喻德瀚竞争院长之位的实力。喻德瀚老了,怕自己争不过这些年轻人,他又想连任,干脆使了点阴招——正好他们喻家的杏林医院与桑氏医药集团也有竞争关系,这不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打个正着么?这等好事,这样绝佳的好机会,他又怎么会错过?” “……”桑白猛然想起手术失败后那位朋友的状态——致力于查找凶手、责怪他人甚至自责,整个人极度消沉,事业一滑再滑,全线崩溃。 “好样的老师,”辛晏又道,“同样的招数你居然用在自己的学生身上——我是你门下堪称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很有希望在当年的国际信息工程大赛中获得金奖,为你面上增光。可惜我当年确实是为司箫花费了很多时间,心无旁骛——眼看手术就要成功了,你,居然买通了主刀医生……”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如果你想把我一起拉下十八层地狱下油锅的话,”辛晏喉头哽咽,“恭喜你成功了,老师。连这个拟真项目也不是你真心要阻止的。不就是为了我的新型芯片么?现在你拿到了,该结束的是你自己。” “……” “……” 震惊、沉默。 木缇犹如在看一场盗版《甄嬛传》或《金枝欲孽》或《宫心计》,数出大戏精彩纷呈,你唱罢我方登场,乱哄哄一场浮生云烟爱恨情仇,我背叛你利用你你反杀等等等等…… “等等!”他道,“凡是个做坏事的,多多少少都会露出点马脚,喻教授你演技也太好了吧!” 一直沉默的喻德瀚终于开口,他微笑着赞许道:“小伙子很敏锐,这多亏了辛晏的十三水晶程序。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我是喻德瀚,也是喻德浩。” ——喻家曾有双生子。 作为兄长的喻德浩人品低劣、善于伪装;作为幼弟的喻德瀚善良宽厚、睿智博学。 十三水晶这个程序在辛晏入学一年之后就被她研究了出来。喻德浩果断地占有了这个程序,将自己与弟弟喻德瀚融合。 初代的十三水晶实在太强大了,控制权完全掌握在喻德浩手中。喻德瀚只能无知无识地被他利用着。 所有的正面形象,都是喻德瀚缔造的。 所有的丑事,都是喻德浩用亲弟弟的身体做下的。 “……你真不是个东西。”木缇咬着牙道。 喻德浩“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那又怎样?你们的小命可都握在我的手里呢。” “……” “那可不一定。”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桑白猛地一惊,回头去看,就见木纾面色苍白,从系统空间里跨出,背后巨大的光屏显示T系统已运行了二十分钟。 木纾对木缇点了点头,示意他拖延时间很有一套。 [叮!系统运行完毕,已成功召唤。] “所谓‘魂’,不过是人的意识体罢了。”木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融合,十三水晶的本质,就是意识体在同一容器□□存,因此也不会有什么伤害魂体的说法。” 随着他平直的叙述,光屏上慢慢冒出一个个意识体形态。从第一个世界的卡尔老师,到远在星际的晁荼路宝歌,到玫瑰色之海的雅南,所有他们见过的人,都来了。 光屏上最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花篮,就像花愿节那天广场上的雕塑,慢慢绽开了一枝枝绚丽粲然的花朵。紫白相间的鸳鸯茉莉、蝴蝶般的白藤花、紫蓝的桔梗与淡红的石竹……那是意识,是这个世界所有人积极向上的意识,是重组世界、破开空间裂隙的意识。 桑白慢慢地伸出手去,也放上了自己与木纾的两枝玛格丽特木春菊。 辛晏和阿布尔两个人同时僵在半空,看花篮顶端一朵琥珀色的冬玫瑰缓缓绽开—— 阿布尔扑向拉西斯,司箫却隔着万千花海与辛晏挥了挥手。 你懂我的意思的。 一对是团聚,一对是天人永隔。 再见。 你们,都要,好好的。 世界愿力齐聚,喻德浩手忙脚乱地去按总芯片,却束手无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回归正轨,绝望地发出一声惨叫。 无数空间碎片从他们眼前掠过,有年段室门口走过的罗弗斯先生,圣湖中学灰色的大钟,金河星系那一片璀璨的秋日林海,无数天空中滑行的飞行器,波涛如怒的玫瑰色之海,花愿节绽放在琥珀色天空之上的雪白焰火,水光潋滟的双生仙女湖—— 最后定格在一只美丽的竖琴天鹅身上。 天鹅展开雪白的双翼,黑色尾羽流光溢彩,引颈长鸣,载着金色瑰绚霞光,飞越波光粼粼的仙女湖,飞过起伏不定的香蒲丛,飞向那一片瓦蓝瓦蓝的天空。 “砰——” 一瞬间一切都变成了雪花马赛克,T系统的播报声尽职尽责地传来:“正在加载回程程序,请等待……” 虚幻之中,桑白伸手抱住木纾。 “你知道么我也想起来了,”他凑在他耳边道,“原来我们曾经也是同学呢。” “……”木纾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古怪,“所以你当时是怎么做到全年段唯一一个语文考试把‘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写成‘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 桑白:“……” 他恼怒地咬住了木纾的唇。 第28章 大结局·荷花荡里诉衷 “卧槽305床的病人他醒了!他终于醒了啊啊啊啊啊!” “闭嘴,你有病吗。” “不是,他不是那个项目里伤得最重的吗?怎么还是最早醒的?” “谁说他是最早醒的?我们少东家才是最早醒的!” “嘘,闭嘴!听说那位可是准少东家夫人!” “……Superised mother fucker!那么帅一小哥哥真是可惜了!” “哎呀,爱丽丝·德·梅堪拉·路西菲亚·翠花女士,你骂脏话语法居然还不对!当初特护培训班的英语考试你是怎么过的?” “你给我出去!” “唉,其实我们少东家也挺好的,长得好看医术还好,只是年纪轻轻的,人就精~分~了……” “……” 谢谢,有被内涵到。 木纾靠在枕头上,吊着瓶葡萄糖,面无表情地听着外面两个吵闹如鸡的小护士八卦。 据说这是桑氏医院的VIP特护病房,这隔音效果不要太感人。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猛的吗? 强制醒来后果确实挺严重,但他心里一直记挂着桑白,意外地早醒,堪称医学史上奇迹。 不过自从上午醒来后,精神一直不太好,整个人都恹恹的。 木纾转头打了个哈欠,按下床头的智能调控按钮将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度,把被子拉好,躺下准备闭眼休息。 “吱呀——”一声,可怜的病房门被暴力推开,精分的桑白同志飞扑到木纾床前:“亲爱的你想~我~没~有~吗?” 木纾装死。 护士小姐们其实没有说错,自从从空间裂隙回来之后,她们的少东家就变得精分了很多。 比如现在,一边含情脉脉,一边—— “咦,睡了?”桑白嘀咕道,“哪个天杀的把空调调得这么低?” 他拿起遥控器,手动调节,“滴滴滴滴滴滴”四下,将空调温度硬生生上调了六度,吹出来的风都暖和了不少。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木纾闭着眼睛抓住了桑白的手腕,声音糊糊地道:“今天室外温度三十一点五摄氏度,你是要热死我吗?” “你没睡啊?”桑白笑眯眯地道,“那先调二十四度,等你睡着了再调回二十六。空调吹多了对身体不好,卡尔老师的小风扇才是养生之道。” “你不要坑我,”木纾睁开眼睛,“当室外温度超过三十度时,开空调是最好的选择。” “我又不是不让你开空调,”桑白认认真真地跟他讲道理,“你、是、病、人、诶!把空调开到二十度,你想感冒吗?” 木纾恹恹欲睡的感觉去了大半,他叹了口气坐起来,顺手又将空调下调了两度:“行了,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有几个消息。”桑白直起身子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喻德浩和喻德瀚成功分离,喻德浩被判了死刑。” “死刑?”木纾有些意外,“不应该是无期徒刑吗?” 桑白叹了口气:“辛晏死了。大量服用安定自杀。” “……” 病房里一阵压抑的沉默。 辛晏,终是无法释然。 “自杀了也好,非法进行真人实验,有期徒刑也得判个几十年的。”桑白呼出一口气,“不仅如此,喻德浩做下的一堆混账事都被翻出来了,足够他死十次八次的。” 当然,经历了这一番动荡,喻德瀚也不可能继续在华阳大学待下去了。 喻家,算是彻底没落。 木纾捏着被角,垂下眼眸,病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吧。”桑白又叹了口气,“唉对了,木缇和柳玉衡也醒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木纾惊讶。从空间裂隙里回来需要走时空虫洞,受到的震荡波实在太大,轻则昏迷几日,重则轻度脑震荡。出身特种军营的柳玉衡早醒也就算了,怎么木缇也醒得这么早? “报告,就在下午2:35。”一直没出声的T系统突然开始吵闹。 “卧槽!”桑白被吓了一跳,“你个小沙雕,说那么大声干什么?” T系统:“这是木顾问设置的音量。” “……” “好了 ,”木纾啼笑皆非,“吵吵闹闹的干什么?我问你,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白卡了半晌:“……我怎么知道啊,他们年轻人搞来搞去的套路我不懂,我不知道,毁灭吧,烦了。” “……”木纾道,“你自私。” 一周后,这些从空间裂隙里出来的人被转入桑家位于距离华阳五公里远的清泉山疗养院。 疗养院建在半山腰,空气清新,可以看到云雾缭绕。栋栋楼层之间绿树葱茏,鲜花错落有致。 木缇已经可以在疗养院里走路了。他跟护士小姐打了个招呼,独自下楼,想摆脱“呼啦啦啦”的空调,到夏日午后的清泉山欣赏一下风景。 很不巧的是,天空昏暗无光,貌似山雨欲来。木缇只能临时改变计划,到后院的荷花池畔吹吹风。 池水荡漾,数尾红色锦鲤游曳。灼热的阳光照在荷叶上,掀起一阵鲜活沁人的荷香。夏日熏风刮过,碧青团团的荷叶挤挤挨挨,摩肩接踵,数朵或红或白的荷花探出,被风一吹,花瓣猛地飘落,胭脂小舟般飘浮在水面上,引得锦鲤过来唼喋。 远处的青色山峦云雾缭绕,却因灰色的天空,变成了一幅传统泼墨山水画。 木缇走过长廊,坐到荷花池中心的凉亭里,出神地看着那娉婷婀娜的荷花。 他和柳玉衡之间依然是那么尴尬——自从那一场尴尬的表白之后。 不行,嘴贱成就单身啊。 忽然天边“轰”地一声,轻雷滚滚,电光闪耀。半山腰缭绕的云雾更加紧密,清凉的大雨瓢泼而来,凉亭檐下开始“滴滴答答”连出一串晶莹的水珠儿。 荷花荷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打得猝不及防,纷纷东倒西歪,荷叶的清香愈发浓郁。 木缇呆呆地盯着水面上溅开的涟漪,手指揉了揉眉心。 这雨一时半会儿可听不了,回去又要被他嫂子……桑白骂了。 所以当柳玉衡将雨伞收起踏进长廊时,就看见呆鹅一般坐着的木缇。 他静悄悄地走过去,拉了拉木缇的袖子:“回去吧,不然感冒了。” “我擦擦擦——”突然经历被狼人拍肩的木缇猛然回头,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一眼看到是柳玉衡,那半个“擦”字卡在喉咙里,进不去出不来,极端尴尬。 柳玉衡:“……我有那么可怕吗?” 木缇:“……”他不知道他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两人就在这尴尬至极的气氛中——深情对视。 “……” 良久,柳玉衡突然面无表情地一把抱起木缇,直接往回走——对,公主抱。 木缇突然离地,整个人被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死死地抓住柳玉衡衬衣领口,把扣子都扯掉了两颗:“你你你你干什么!” 柳玉衡将他往怀里带了带,木缇一头就撞上了被他扯开扣子裸露出来的柳玉衡的锁骨部分。柳玉衡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绕过来戳了戳木缇脸上的婴儿肥:“不这样干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木缇悲从中来:“那也不能这样啊,你侵犯我的人格尊严权!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柳玉衡怀抱一只嘤嘤怪,耳边仿佛有一万只呆鹅在聒噪。他非常干脆地把木缇放下来,顺势推到凉亭的柱子上,双手撑着柱壁,微微俯首—— 木缇:“唔唔唔唔唔唔唔你——” 柳玉衡很有些调侃地咬着他的耳垂,很满意地看着那一片肌肤“腾”地一下烧成了红霞,轻声道:“这样呢?你不会说是侵犯你的生命健康权吧?以前你可是说过,衰草枯杨,青春易过啊~” 这么一说顿时勾起了一些极度绝望丢脸的狂野回忆,木缇有些恼怒地抿紧了唇,眼尾有些泛红。 柳玉衡却松开他,退后一步,认认真真地对他道:“对不起。” 对不起,这声貌似不算迟到的道歉。 不应该瞒着你我的真实身份。 不应该欺骗你。 …… 他这一声“对不起”就像一巴掌后给的甜枣,亦或是一颗温柔的□□,把刚才某些在晋江之不可描述的行为通通在木缇脑子里糊掉了。 他眼眶有些酸涩,心里好像坠了一块石头,有些难受,又貌似松了一口气。 但柳玉衡的下一句话就好比一阵烟雾之后的闪爆弹或女子防狼辣椒水,把木缇震得五脏六腑东倒西歪呆若木鸡目瞪口呆。 他温柔地说:“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此处强行穿插一段木缇心理活动。) 啊啊啊啊啊他说什么他爱我他要娶我不是我娶他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跪下了这算是正式求婚吗戒指呢花呢亲友的祝福呢通通没有你个渣男。 虽然在心里发出无数土拨鼠尖叫以及诡异的心理路程,脑子比肢体快的木缇依然维持着一副天打雷劈外焦里嫩的蠢样子,呆愣愣地盯着单膝跪地的柳玉衡。 然后。 两行清泪“扑簌簌”地落下。 柳玉衡:“……” 果然一切与他沾边的事情都会变得沙雕,搞得他好像强取豪夺了似的。 他只能站起来帮木缇擦眼泪:“怎么了?” 木缇抽搭着道:“我不知道,就是难受……”以及喜悦。 真的很开心啊。 从表白那一天开始他就惴惴不安,终日惶惶,害怕被拒绝,被轻视,被践踏。 还好,半吊在悬崖上的一颗心终于有了归宿。 柳玉衡哭笑不得:“……那你答应吗?” 木缇滞了半晌,才极为缓慢极为害羞地点了点头,脸已经红成一片了。 柳玉衡笑了起来,半环着他,一边撑开伞,两人一起走进雨帘中。 雨中潮湿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雨水打在地上溅起万点尘埃,飘拂之后,再次落定。 胭脂荷花摇摆不休,田田荷叶如同万顷碧色浪潮,阵阵荷香清冽。 很久以后—— 风止雨息,山间云雾再次缭绕。雨过天青,天空好像越窑瓷器,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堆积的灰色云层中,一线残金阳光破开重重障碍,只觉流云洒金,清风飒沓,暖意融融。 “你永远不知道前行的路上有多少未知的危险,你也永远无法避免命运的恶意。世界光怪陆离,重重叠叠,可时间之钟上永远只有两个字,现在。” “吾爱之人,必将珍而重之,为他前行路上清理出一片光明。” 终是尘埃落定,风雨停歇。 愿你,雨过天青,长盛不衰。 [正文完] 第29章 番外一·木家 “尘埃落定?个鬼!” 木缇翘着二郎腿坐在木纾的病床前,看样子情绪很是激动:“哥!你忘了大伯父吗?” 木纾的表情微微一抽。 木家是传统的书香世家,全家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木纾的父亲木雪斋是华阳大学法学分院的院长,母亲江煦雲是AI工程师,木缇的父亲木雨楼是华阳大学附属中学的高三年语文组组长,母亲秦荔是化学组组长。更别说华阳大学信息工程学院的木纾、机械系的木缇了。 这样一个家族,其实保守封建的程度跟桑家有的一拼。 ——说句实话,其他人受新时代潮流引导,思想还算开放。主要是木雪斋,身为法学院院长,实在是严厉刻板到了极致。 “大伯可是对2100年通过的同性婚姻法颇为不看好啊,”木缇哀哀地道,“我们回去之后真的不会被他暴打一顿吗?” 木纾果断的合上眼睛往后一靠,如老僧入定般,皈依佛门,不问世事。 ——对于木纾接近三十还不结婚这件事,木雪斋其实更气。 他倒是宁愿木纾找个男的,也不愿他这一支绝户——毕竟有关规定表示只有伴侣双方共同申请才能领养一个孤儿。 只是木雪斋从未对儿子透露过他的意思,就是怕儿子真的想不开找个男的。 木雨楼倒是无所谓,只要木缇这个憨批儿子能嫁出去,他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嫌弃啊。 …… 华阳郡,桑家。 “爷爷爷爷爷爷!”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白大褂的女子风风火火地闯进书房,座位上的桑老爷子不满地摘下老花镜:“咏归!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桑咏归——桑白亲姐十分激动地举起了手中的手机:“不是您看!桑舞雩发回来的邮件!他、终、于、脱~单~啦!” “噗——”桑老爷子一口君山银针喷到亲孙女的身上,“咳咳咳咳”地咳嗽起来。桑咏归一脸崩溃地看着白大褂上淅淅沥沥往下滴的茶水和几片茶叶:“……爷爷,我等下还有手术。” “你说什么!”桑老爷子声音硬生生拔高了八度,“他找着了对象?那一定不是个女的!他是攻方还是受方?” 桑咏归:“……爷爷睿智。可喜可贺,他是攻方。” 桑老爷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一口气:“谁?谁这么倒霉?” “……您真是亲爷爷。”桑咏归脸部肌肉僵硬地道,“您见过的,上次那个木家的木纾。” 桑老爷子记忆力超强,脑海里立马就浮现了一张冷若冰霜的上坟脸。他一拍桌子:“我就知道桑白这个小兔崽子对人家不怀好意!怕不是强取豪夺的吧?” “……”桑咏归风中凌乱。 原来她弟弟在爷爷眼里如此不堪。 桑老爷子已经在拨木雪斋的号码了。 “喂?是雪斋吗?哦,我想问一下,我孙子什么时候跟令郎办婚礼啊?” “……砰!” “喂?这位爷爷不好意思,我们院长他心肌梗塞了!” 桑老爷子:“……” 他干巴巴地道:“大概真的是强取豪夺吧。” …… 桑白,继初二时那次罚跪之后,终于、再次在桑家大门口跪下了。 “你个小沙雕!”桑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点着桑白的额头,“木家的人也是你能肖想的?木雪斋那个暴脾气,你是准备收到他的律师函吗?门第悬殊,人家是赫赫有名一身清正的书香门第,我们是沾了一身铜臭功利的医学世家,齐大非偶啊!” 《清理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1 桑白捂着被桑老爷子一阳指点得生疼的额头,期期艾艾地道:“……可是爷爷,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啊!” “两情相悦?就你?就你这个鸟样?”桑老爷子一脸的嗤之以鼻,“醒醒,别做梦了,大白天的。” 桑白:“……爷爷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孙子!!!” “是,可惜你没有隔代遗传到你爷爷的睿智。”桑老爷子不屑地道。 桑白:“……” 木雪斋在抢救过后搞清原委之后,立刻带上他那厚厚的一本婚姻法,气势汹汹地杀向清泉山疗养院。 桑家的疗养院得知他杀来的消息后,一片人仰马翻,如同红军撞着了正在懈怠划水的国民党,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疗养院立马向友盟医院寻求帮助,医院派来了一位能说会道的小护士——就是上次在病房外爆粗口语法还不对的翠花女士,大名丘翠华。 小护士阅尽多部宫斗电视剧和耽美小说里家长拆散鸳鸯的狗血剧情,拍着胸脯保证会让老古板木雪斋先生认识到同性之间真挚伟大的爱情——说实话她实在理解不了都2123年了怎么会还有人抵制同性婚姻。 清泉山地下停车场,一辆普普通通的上海大众稳稳地停下,“砰”地一下,车门打开,木家四位长辈分别从四个车门里钻出来。 丘翠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由呆了呆,偷偷打量那四位年过五旬却依然满身风华的男女。 木雪斋很好认,他一身铁灰色西装,白色衬衫整整齐齐,身形高大精悍,眼神锐利,鬓边几缕白发丝毫不影响他的形象。他身边的江煦雲一身得体的丁香色长裙,雪白的皮肤衬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比较温柔。 旁边一对比较年轻的夫妇是木雨楼和秦荔,看起来也较为活泼。两人都穿着宽松的亮色调T恤长裤,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 “啊……你们好。”丘翠华略有一丝拘谨地打招呼,“我叫丘翠华,是疗养院派过来接你们的。木顾问在A楼十二号房间,我这就领你们过去。” 木雨楼友善地向着丘翠华笑道:“谢谢,你的名字取得真好。翠华摇摇行复止。” 丘翠华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用这么诗意的语言来解读自己的土味名字,不由得热泪盈眶:“谢谢!木先生不愧是语文老师,真是学识渊博!” 秦荔狠狠地掐了木雨楼一把:“小姑娘别听他瞎讲,翠华摇摇行复止出自《长恨歌》,用来比喻杨贵妃逃亡时的匆忙,他在驴你呢。” 木雨楼:“……” 丘翠华:“……谢谢,其实杨贵妃也挺好看的不是吗。” 本来满心的雄心斗志被一句《长恨歌》搅得无比凌乱,丘翠华就那么满脸迷惑地带着四位走到了A楼,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去,护士长戳她:“诶诶诶,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卧槽!”丘翠华这才垂死病中惊坐起,“不愧是高知人士,我被他们绕进去了!” 护士长:“……你给我出去!” 木纾很认真地做了防护工作。他特意找友情探望的桑咏归借了化妆盒,用桑家旗下神奇护肤品牌桑树里出品的新款粉底将一张脸涂得惨白惨白的,又背着桑白在二十度的空调下吹了两个小时,直到吹得头昏脑涨嘴唇青紫,才无力地爬进被子里,把空调调到二十六度。 木雪斋一进来就看见女鬼似的木纾,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木缇在隔壁病房探头探脑,被亲妈秦荔一把揪住,提溜起来准备祭天。 木缇被揪着后领,绝望地挣扎着:“啊啊啊啊啊妈您干什么啊啊我惹您了吗?!” “你个小沙雕,”秦荔咬牙切齿地道,“谁让你去掺和那个项目的?你脑子里进硫酸了吗?” 这个木缇真的无法解释,只能屈服于强权之下,乖乖认错。木雨楼笑眯眯地在中间当和事佬:“哎呀好啦好啦,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这不,去一趟空间裂隙还能脱单了呢。诶,我女婿在哪儿呢?让我来看看。” 真不巧,柳玉衡受信息工程院紧急召唤,今天有急事回去一趟,不能跟木缇同甘共苦。 听到外面的闹腾,木雪斋敏锐地想了起来自己要干什么,咳了一声,板着脸沉声道:“我国同性婚姻法规定!” “攻受双方正式确认关系需要双方父母同意,结婚后若经济条件允许,必须在其中某方三十岁之前领养或资助一个孤儿,一旦攻受双方确认关系,若无大事件终生不可离婚。这么严苛的条件——你今年二十九了吧,我看你哪一条能达到?” 木纾:“……”他微微睁开一线眼睛,非常委屈地看着木雪斋——对,就是委屈。想象一下,亲儿子一脸病容、像交代遗愿似的,木雪斋能不心软吗? “咳咳咳咳……”木纾咳了几声后道,“后面几条都行,第一条——看您的意见了。” “我?”木雪斋冷哼一声,“你瞒我到现在,还好意思问要看我的意见?” 木纾沉默了一会儿,用悲伤苍凉的语气道:“……我单身了二十八年,您给我相了八年的亲——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真爱,您要棒打鸳鸯吗?” “不是吧,”病房外的江煦雲满脸疑惑地问,“怎么看起来这么假啊?” “哥昨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木缇同样悲伤苍凉地道,“这是特效——桑树里的粉底和两个小时的二十度空调。大伯母,要是不这样干,哥就等着被大伯父剁了吧。” 江煦雲抽了抽嘴角,心疼而怜悯地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与木雪斋斗智斗勇的儿子:“……大可不必如此啊!那部婚姻法是2100年版的,很老很旧很古早了,什么父母双方同意这种苛刻不近人情的规定早在2010年就作废了啊!” 木缇:“……哥啊你好可怜。” 可怜的木纾还被蒙在鼓里,继续道:“难道您要看着我孤独终老一辈子吗?您忍心吗?您愿意绝后吗?” 他楚楚可怜地看着木雪斋,木雪斋:“……” 句句扎心。 “……不行,”木雪斋艰难地道,“两个男的成何体统?” “现在是新时代了,同性婚姻法的通过代表人民对同性婚姻的认可。况且同性婚姻又有什么错呢?”木纾反问道。 江煦雲敲了敲窗户,探进头来道:“我说老木,你就省省吧,木纾再找一个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 木纾:“……” 木雪斋终于放弃:“好吧好吧!都给我闭嘴!” 不能体谅一下老年人吗?他又要心肌梗塞了! 第30章 番外二·婚礼 真是可喜可贺——桑老爷子翘首以待的婚礼,终于要来了。 “不容易啊,”桑老爷子翻着婚礼策划书,感叹道,“我还以为他要孤独终老一辈子了呢。” 桑咏归不满地道:“您确定要把婚礼办在华阳郡?现在可是夏天!酷暑!多暴雨!就这鬼天气,我怕婚礼办到一半还没合影,大家的形象都毁了。” “有道理。”桑老爷子沉思道,忽然反应过来,“可是夏季全国各地除青藏高原外普遍高温!难道我们要把婚礼办到珠穆朗玛峰去?你不怕高原反应吗?” “……”桑白幽幽地道,“可以把婚礼办在室内啊。” “不行!”桑老爷子反应激烈,“你个小沙雕终于解放脱单,这件事必须高调!高调!” “……我觉得爷爷可能对高调有什么误解。”至今未脱单的桑咏归悻悻道,“而且青藏高原又不是只有一个珠穆朗玛峰,三江源不就很好吗?” “那是湿地保护区,”桑白鄙视道,“最好不要去污染。” 地理不太好的桑咏归托腮想了想,终于靠谱了一回:“那——云贵高原呢?” 云贵高原由黔郡和彩云之南两地组成,地表崎岖,支离破碎,夏季却较为凉爽,高原反应又不像青藏高原那么严重。彩云之南又文化底蕴丰厚,坐拥多座著名古城,为文人墨客们所称颂——只要不下雨,一切都好说。 “我去过黔郡郡会阳城,”木纾闭目养神,一边道,“那里几乎每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刚好是这个季节。你确定我们要去那里?” “老爷子支持啊,”桑白苦笑道,“国外婚礼是不可能的,虽然我觉得南半球或欧洲西部挺好,但这是家族传统,我也没办法。那我们只能去彩云之南了。” ——位于彩云之南的丽江古城。 曾经有一位浪漫的诗人这么写过丽江:玉龙雪山白云飞,蓝月湖波翠如翡。甘海子草色满天,牧歌遥遥骏马归。 远处的玉龙雪山千仞高峰,日色晦明云气寒。走过古城的老街,站在高大葳蕤的松与杉下看绚丽的杜鹃山茶,看车水马龙,看河水波粼粼,看那玉器店里水碧水碧的翡翠玉镯。 众人走进一家提早预定好的纳西族三坊一照壁的旅馆,院子里兰花香气隐约,密匝匝的木香花爬满了围墙。站在门口,可以看见河里的水车翻转,水珠迸溅,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晕,与远处缭绕玉龙雪山的柔细白云相映成辉。 老街蜿蜒曲折,依山而建。没有现代大都市的繁华,却有着独特的宁静自然。 桑咏归风风火火地过来,提着一个丝质手提包,对木纾招了招手:“诶诶诶你过来一下。” 木纾疑惑地走过去,只见桑咏归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很漂亮的绣着粉色杜鹃花的云锦香囊,递给木纾道:“爷爷给你的新婚礼物。” “……”木纾拆开一看,是一对系着红绳的翡翠平安扣。 “谢谢。”他艰难地道,“老爷子一定是在刚才那家店买的吧?” 桑白探头过来:“诶你怎么知道?” “还是退了吧,”木纾诚恳地建议道,“这对平安扣看起来颜色碧绿鲜丽很漂亮,实际上内部结构疏松,色根漂浮,颜色分布不匀——明显是染色假翡翠。彩云之南与缅甸接壤,有很大机会淘到真正的好翡翠——但那只针对于专家,我们这种普通人,只能买到假货。下次让老爷子请人专门掌掌眼吧。” 桑咏归:“……妈呀,这对平安扣花了他十万。” 桑白斩钉截铁:“投诉吧。” 婚礼选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不过一大早上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了。 “化妆?化妆干什么?不化。”桑白瞪着眼前花花绿绿的瓶子盒子,一脸嫌弃,“老子天生丽质,要这些化妆品何用?” “你?天生丽质?就你?”桑咏归执着地将粉底擦往桑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凶狠地拍去,“算了吧桑舞雩,天生丽质的是木顾问。” 这个桑白无法反驳,只能一脸衰败地由着桑咏归打扮。 “嫂子?”木缇探进头来,“外面有人找你。” “叫姐夫!”桑白纠正他,“谁啊?” “不知道,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很高,穿一件黑衬衫,长得挺好看的。”木缇描述道,“不会是你的旧情人吧?” “……我没有谈过恋爱,你哥是我的初恋,滚吧。”桑白冷漠地道,一边起身,桑咏归手一抖,“别别别动!” 桑白脚步一飘,一溜烟儿地跑了。 桑咏归手里拿着眼影盘和刷子,顿足道:“跑那么快干什么!眼影化歪了不知道吗?!白瞎了我的红桃皇后丝绒华丽珠光眼影! 败家玩意儿!” 木缇:“……我觉得他洗掉会更好看一点。” 桑白顶着一双带着诡异眼影的眼睛走到旅馆门外,远远地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杜鹃花树下,一身黑色,身形悍利,眼神锋锐如鹰,面容是有些匪气的俊朗。杜鹃花树柔柔的阴影打在他身上,有种莫名的温柔感。 桑白脚步一顿,呼吸一滞,愕然地喊了一声:“林漠?” 林漠微微一笑,转过头来,伸出一只手,“好久不见,新婚快乐。” ——这就是那个被喻德浩害惨了的IT工程师,桑白从前最好的朋友。 桑白猛然惊觉,反而无措起来,慢慢地问:“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这几年在松城混得不错,”林漠道,“这次是来彩云之南出差的,恰巧听说你在这里办婚礼。”他扫到桑白的眼睛,表情突然有些奇怪。 桑白并未察觉什么,只是叹息地拍了拍林漠的肩膀。林漠诚挚地道:“那件事我都听说了,我当时不应该怪你,对不起。” 桑白揉了一下酸涩的眼睛道:“是我对不起伯母。” 林漠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突然道:“这次任务比较急,我就不参加你的婚礼了。明年春我会结婚,你到时候一定要来松城啊。” 桑□□神一振,震惊地道:“你脱单了?你不是号称万年单身吗?谁拯救了你这个直男?” 林漠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笑意:“人家是安禅山的豪门,一族之首,是我占便宜了。” “……”桑白沉痛地道,“林哥,你是不是被潜规则了?” 林漠:“……” 他突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行了,你要不要先回去照照镜子?” 桑白疑惑地走回去,就看到一双美丽的、带着一抹画歪的红色眼影的眼睛。 “……Superised mother fucker!”他跳了起来,“那孙子居然不告诉我?!” 木纾慢悠悠地晃了进来:“你被坑啦,人家早走了。快把眼影给擦了吧。” 下午五点半,天光已有些懒散,倦鸟归巢,蝉鸣渐歇。 小旅馆里的花树挂满了粉白的气球和丝带,木质门牌上用金色闪光的马克笔写了“Happy wedding”,一排排的金粉小灯在爬满木香花的围墙上闪闪发亮。 由于婚礼远在彩云之南,来宾并不多,只有木纾木缇的几个师兄弟、木雪斋以及木雨楼夫妇的学生、桑家关系近的亲戚朋友、还有晁荼路宝歌等几个拟真项目中的人。 来宾在桌子前坐好,念贺词的木雨楼信心满满地拿起自己编写的《贺侄新婚书》,大步流星地走上台。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于世家……”他叨叨了一大段《诗经》,台下的木雪斋终于受不了了,果断地走上前:“谢谢我弟弟的贺词,下面有请新人上场。” 木雨楼:“……”震惊且受伤。 桑白挽着木纾走上台,下面的人很应景地鼓掌。 接下来就是照常的交换戒指宣誓等繁文缛节,最后木雪斋老泪纵横地将一束绚丽的高山杜鹃交到木纾手里,示意他抛花。 木纾顺从地将花束往后一抛,那玉彩乱绽的花瓣在夜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砸到了围墙之外。 木雪斋:“……”差点忘了他儿子混过特种军营。 围墙外,一个黑袍少年正好路过,猝不及防地被花束砸了一脸。 他将那束高山杜鹃扒下来,掀开眼睛上的黑绫看了看,叹息道:“多好的花啊,谁这么没素质。” 黑暗中的林漠仰头望了望热闹的旅馆,笑道:“是人家新娘子抛花呢,你运气不错。” 顾解颐轻哧一声,随手将那束高山杜鹃别在他那凤凰权杖上。娇柔的花瓣映衬着闪耀的鸽血红,有种别样的美丽。 林漠惋惜地摇了摇头,“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回松城的飞机了。” 漆黑纯净的夜空有群星在闪烁,与围墙上一串串金粉小灯相映成辉,小院里飘浮着隐约的清浅花香与还未散尽的米酒醇香。远处河波微漾,倒映着天上薄云掠月,万家灯火。 旅馆里一双人安静入眠,小木桌上搁着一对银色对戒,上面绽开两朵小小的玛格丽特木春菊,花瓣亲昵地相蹭,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玉龙雪山白云飞,蓝月湖波翠如翡。甘海子草色满天,牧歌遥遥骏马归。——司马秋风 第31章 番外三·兄妹 柳玉衡和木缇没有什么家族限制,两个人愉快地照着自己的想法,跑去东南沿海的清新闽郡结婚了。 玩过了一圈文化遗产和地质公园,在叶片金黄的深秋,一对浪荡子终于回了华阳。 “Oh,my dear brother。Why do you look so tired?”机场外,木缇看着眼下两个大大黑眼圈的木纾,愕然地问。 木纾冷冷地扫了一旁的桑白一眼。 资深腐男木缇秒懂,笑容逐渐意味深长。 这时柳玉衡拖着行李箱过来,侧身让开。桑白和木纾眼前一黑——真的好黑啊! 只见柳玉衡身后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长相还算过得去,只是这肤色……黑啊,黑得发亮,如同非洲友人来访。 被闪瞎了双眼的桑白犹疑地问:“这是……” 木缇露出一个糟心的笑容,转头对那个少年道:“来,伊藤,这是你舅舅和舅妈。” 伊藤乖巧地喊道:“舅舅好,舅妈好。” 喜当舅舅舅妈的桑白和木纾:“……” 我们还以为是中非友好大使来访呢。 桑白木纾的新外甥大名柳伊藤,本来在闽郡温陵孤儿院生活,因为这油亮发黑的肤色令人望而生畏,所以到了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没有人领养。 闽郡水土养人,孤儿院的孩子颜值普遍高,柳玉衡夫妇提交申请后,孤儿院开开心心地将没人要的柳伊藤塞给了他们。 “好吧,这孩子也挺可怜的。”木缇认命地道,“只是不知道大伯父看到以后会是什么感想。” 实际上木雪斋不会有什么感想,因为他已经多了个更乖巧更好看的(外)孙女。 木缇绝望地看着给他们开门的白净漂亮的少女,心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人与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木雨楼幽幽地叹息。 桑白夫妇领养的女儿十三岁半,跟木纾姓,按木家的字辈取名木伊灵。 作为木家三代中唯一一个女儿,木伊灵在木家的地位是格外的高,更不要说在她的豪门外家那里了。 连严厉刻板的木雪斋对这个孙女也是和颜悦色。 相比之下,可怜的非洲大使柳伊藤的地位……大概也就是珠穆朗玛峰和马里亚纳海沟的高度差吧。 这天周六晚上,木家书房内亮起一盏温柔的小灯。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柳伊藤顺畅地背完了《北冥有鱼》,木雨楼点点头,示意他过关了。 于是柳伊藤抱着语文书坐到一边背翻译,木伊灵一脸凄惨地上前。 “怎么,不会背啊?”木雨楼笑道。木伊灵最头疼的就是古文的背诵。 “二爷爷……”木伊灵绝望地向木雨楼求助,气若游丝,“这语气助词涨得我脑子疼……” 要是别人,抄个十遍八遍也就会了,可木伊灵基因过于奇葩,不管别的科目甚至是作文学得怎样好,语基基础这一块始终是凄凄惨惨,江山一片红。 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木雨楼对此竟也束手无策,只能道:“那你还是先抄上二十遍吧。” 说完他就悠哉悠哉地背着手走了出去,准备将他在晋江上写的那部短篇伏黛同人文完结了,再在文末附一篇《新葬花吟》。 木伊灵委屈巴巴地坐到柳伊藤旁边,突然凑了过来:“诶,表哥,你北冥烤鱼背得那么顺,教教我呗。” 柳伊藤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北冥烤鱼”是什么魔鬼。他哭笑不得:“怎么教啊?” 木伊灵有些急:“就、就是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背的嘛。” 柳伊藤看了木伊灵一眼。 说实话,对于木伊灵在木家的地位,他是有些不服气的。 成绩没他好,性格没他稳重,不过是比他白了点占了个性别优势,怎么就成团宠了? “我啊,凭语感。”他冷漠地道。 木伊灵:“……”基因不好是我的错吗?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柳伊藤,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水光闪闪,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柳伊藤突然就心软了。 他向木伊灵翻了翻书本:“喏,早上罗老师讲的翻译做笔记了吗?” 木伊灵悚然看向柳伊藤红蓝相间密密麻麻的书本,再看看自己干净到人生无望的纸页,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你语基不好。”柳伊藤摇头叹息,“我想问问,舅舅从来没有检查过你的课本吗?” 当然啦。 木纾实行的是放养政策。 也就狼人程度跟君笑小姐差不多的柳玉衡会检查儿子的笔记。 于是吟完酸诗的木雨楼回来,就看到木伊灵正埋头苦记笔记。 他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结症所在,恍然大悟:“噢,原来你连翻译都不懂,这怎么背啊!” “这不是很正常吗?”柳伊藤低声道,“她古文翻译不是经常全扣吗?” 木雨楼深觉侄孙女让自己风评被害,于是制定了定期检查笔记的政策。 木伊灵崩溃地道:“你害死我了!” 柳伊藤看着她进步到一百二十分的语文考卷:“……这不挺好的吗?” 木伊灵:“……”她转身跑了。 兄妹俩之间的距离第一次被拉近。 转眼间岁月流逝,春夏秋冬一轮轮流转,木家花圃里的玛格丽特木春菊开了又谢,一大片雪白小花郁郁葱葱葳蕤繁盛。 两年前高考,柳伊藤规规矩矩地选择了华阳大学化学系,而木伊灵则出国到巴黎学习服装设计。 正式出国的那一天,蝉鸣声长长悠远,飞机腾空而起,慢慢在青天的尽头化作一个小点。 正在参加华阳大学化学系考试的柳伊藤心有灵犀地抬头,目光锁定了天边。四年来他如同丑小鸭蜕变成白天鹅,皮肤再不复当初的黝黑,是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他假装淡漠地收回视线,纤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手一抖,一滴氢氧化钠溶液滴在了化验纸上,晕出一片如同泪珠般的小小云朵。 “让我们宣布第1127届巴黎服装设计大赛的金奖得主——来自神州的木伊灵小姐!”金发碧瞳的主持人高声宣布着,木伊灵提着裙摆走上讲台,微笑着接过奖杯,礼貌地向台下致意。 众人纷纷为年轻优秀的少女鼓掌欢呼,等木伊灵下来,就见到一身白色空军制服的路宝歌在对她笑。 “路姨?”她眼睛亮了亮,“您怎么来了?” 路宝歌笑道:“部队里放假,听说你在参加这个比赛,就来了。过几天就可以回国了吧?” “嗯。”木伊灵兴奋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路姨,表哥他……有对象了吗?” 说起这个路宝歌百思不得其解:“没,按道理说伊藤他人长得好,又是新一代化学界的领军人,没女朋友也得有男朋友了吧?可是这傻孩子是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连化学系系主任的女儿向他表白他都不接受——他是不是傻啊?” 木伊灵顿时松了一口气,笑容瞬时间欢快起来。 路宝歌看着她的表情,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猜测:“……灵灵啊,你不会是喜欢伊藤吧?” 木伊灵脸一红,大惊失色:“有那么明显吗?” 路宝歌:“……近亲结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们又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木伊灵极力争辩道,忽然又恹恹地垂下头来,“可是他好像不喜欢我呢。” “……”路宝歌目瞪口呆,拍了拍木伊灵的肩膀,“路姨支持你,但他怎么不喜欢你了?” 木伊灵马上把北冥烤鱼的故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路宝歌。 路宝歌:“……”路宝歌觉得不太对劲。 “行吧,”她柔弱地道,“这件事交给我,你明天和我一起回国。” …… “灵灵今早回国。”木缇一边咬着柳玉衡给他烤的小松饼一边对柳伊藤道,“接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儿子。” 柳伊藤手中提着的白大褂无措地飘到地板上,他愣了一会儿才俯身捡起:“妈,我今天……” “别。”秦荔走过来笑吟吟地打断他,“我问过你们系主任了,你今天可是闲得很。” 柳伊藤:“……” 秦荔横了木缇一眼:“吃什么吃,吃成猪了你也没法怀孕,不如去把花圃里的花给浇了,灵灵不是最喜欢那几棵木春菊吗?” 木缇一个激灵,吞掉最后一口小松饼,一溜烟儿地跑了。 柳伊藤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退回房间,将白大褂挂回衣帽间,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 镜子里映出青年风华正茂的面孔。 柳伊藤换了件风衣,才下楼开了那辆上海大众,往机场行驶而去。 “……等一下你就跟这位泽西先生装情侣,知道吗?”路宝歌对着木伊灵吩咐道。 泽西先生是法国人,高大,英俊,职业演员。 木伊灵:“……”她愣了一会儿,“都5312年了,路姨你怎么还演这种老套的剧情啊?” 路宝歌谴责地看了她一眼:“不然你有什么好主意?” 木伊灵:“……好像没有。” 上海大众稳稳停在他们面前,柳伊藤摇下车窗:“上车。” 木伊灵打开车门先让路宝歌进去,这么一来泽西先生完美地展露在柳伊藤面前。 “这是……我的朋友,泽西。”木伊灵有些别扭地道,她始终说不出“男朋友”这三个字。 “……”柳伊藤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路宝歌一眼瞄到,不由得笑了起来,突然“哎呀”一声,“妈呀我有件东西忘在飞机上了,泽西你跟我去拿一下。” 从头到尾都是尽职尽责工具人·泽西:“好的路夫人。” 路宝歌拖着泽西跑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观看年度狗血大戏,并拿出手机开直播,准备与木家那几位分享一下。 江煦雲:什么情况现在? 秦荔:大概是开始了吧。 车外只剩下木伊灵一个人,柳伊藤闭了闭眼,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大大大大概就一个月前……”木伊灵有些慌乱,随口胡诌道。 “一个月。”柳伊藤轻哧一声,忽然手掰着车窗,转头盯着她,“木伊灵,一个月的他比四年的我怎么样?” “他他他他他他……”木伊灵手足无措。 “我是真心喜欢你。四年了。”柳伊藤声音有些难过悲凉。 这一句如同午夜烟花,蓦然在木伊灵耳边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脑子都蒙掉了。 江煦雲:快快快,让泽西冲上去! 秦荔:卧槽我可怜的灵灵大嫂你是不是亲奶奶。 路宝歌抽了抽嘴角,高声对泽西道:“泽西先生谢谢您的帮助,返程机票已经帮您买好,工资会按时打到您的账号上的。” 柳伊藤:“……”他愕然地回望着路宝歌,“你和路姨一起驴我?” 木伊灵露出无辜的微笑。 路宝歌对那边一辆黑色宾利招了招手:“我先走了啊,你们晁叔过来接我了。” 只留下木伊灵站在车外风中凌乱。 她小心翼翼地爬进车里,柳伊藤冷哼一声,果断闭麦。 (之后剧情请参照衡缇CP) 刚刚进入直播间的木缇咆哮一声:柳伊藤!谁让你去刨自家白菜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